严芝华思虑良久，打算实话实说，“我们还是打算留在这里。”
众人一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城里那伙人和他们无冤无仇，总不能一棒子全给弄死吧？
再说了，如今这世道，哪儿也太平不了。
在这里，也算是偏偶一方吧。
“那我们也不走。”
“对，不走。”
“严老大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咱们可是结拜过的兄弟，在这种危急时刻，总不能丢下兄弟，独自逃命吧。”
“对，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一众人等都放出话，打算和严芝华两家人同生共死。
且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严芝华这会儿，还是颇有些感动的。
他眼角微微湿润，动情道：“兄弟们，你们的好意，严某心领了。”
“但这次的祸事非同一般，山脚下的河边，这会儿还躺着十几具尸体呢，都是城里那伙人的，我们家和他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咱们大家伙兄弟一场，我真不忍心拖着你们一大家子赴黄泉。”
他此话一出，大家脸色大变，吞吞吐吐地，再也不敢大放厥词。
之前，还以为严家和城里人最多是闹了点小矛盾，可这出了人命，还是那么多条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家有权有势，说不定还养着有家丁打手，一旦把他们当作了同伙，一句话的事儿，顺带手就能把他们给灭了。
蝼蚁尚且偷生，谁都是爹生娘养的，白白送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众人支支吾吾，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就连一向和他聊的来的王老六，也是脸色复杂地看着自家老娘，不敢抬眼看向他。
严芝华虽说心里有些难过，但也理解，换作是他，拖家带口地给哪个拜把子兄弟填命，他也不愿意。
“好了，要走要留，你们自己好好商量，我也要回去早做打算……”
“不过，毕竟是兄弟一场，咱们好聚好散，严某别的也拿不出来，但一人给两个红薯，还是能拿的出手，你们走的时候，在院门外叫我一声，每人领一个红薯再走。”
“但咱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在这个危险时刻，朝我严芝华一家背后捅黑刀子，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严芝华离开之后，王老六俨然成了新的主心骨。
“王老六，你说咱该怎么办？”
“六叔，相隔十年，奶奶好不容易和您相聚，您可千万想好了！”
“就是，虽说严老大对咱们还算不错，但这些到底是咱们得血肉至亲啊！”
“对，要是咱单独一个，大不了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可这也不是咱豁出一条命，就能完事的事儿啊。”
“王老六，你说怎么办，你让我们留下，我们就留下，你说逃命，我们就跟着你逃命。”
王老六沉着脸，挥手打断众人的话语，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正往家赶鸡的老娘，知道老娘定是要作逃命的打算。
他咬了咬牙，说道：“咱们不能听风就是雨，但也不能两眼一抹黑，白白把命给丢在这里。”
“你们先把家当收拾好，我再去一趟严老大家，看看有没更好的解决办法再说。”
众人点头同意。
王老六一挥手，众人就像受惊的兔子，到处乱窜，有的赶鸡，有的呼唤自家的小崽子，有的收衣服，有的收拾锅碗瓢盆……
“娘，您别急，我去去就来。”
王老六安抚了老娘两句，离开了嘈杂的山坡，来到山对面的严老大家。
当看到严松青正阴沉着脸，吭哧吭哧往家挑砖块沙灰，心里那丝侥幸，彻底熄灭。
他提着如灌铅般的脚，来到严松青身边，问道：“你爹呢？”
“在里面。”
严松青头也没抬，不停地往箩筐里装砖块。
“严老大！”
王老六叫了一声，抬脚就进了院门。
“老六，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难处？”
严芝华在院子里摘菜喂兔子，一听到他的声音，拄着拐杖来到院门口，忙将他往屋里让。
“我就是想问问，真的一点回旋之地都没有了吗？”
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见对方沉重地摇头，王老六鼓了鼓勇气，问道：“那能不能跟傅家侄女儿商量一下，咱们安排一些人进去山谷躲一下，等这场危机过去以后，我们立马就……”
严松青挑着红砖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黑着一张脸打断道：“不可能的事！”
他都已经大半年没有进去过了，他爹回来至今，一次也没进去过。
他们何德何能，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想什么好事儿呢。
严芝华也跟着摇头，一脸为难道：“老六，如果你和你娘不想走，可以来我们家暂避一下，但山谷里面……”
王老六苦笑一声，说道：“严老大，你别见怪，我娘是肯定待不住的，她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着老二一家，不出这事儿还好，一次这事儿，除非拿根麻绳捆着她，要不然她得一个人跑路。”
严芝华点头说道：“我懂，父母对孩子的心意，做了父母的才能体会，你放心去吧，以后有机会再上山来玩儿，如果我们还活着，到时候定要好酒好菜招待你，如果我们……我们都……”
说到这里，两人不禁都眼眶发热，他们认识的时间最久，关系最好，一路相互扶持，总算回到了家，找到了家人，还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老得牙都掉光了，也还能坐在一起聊聊闲天，吹吹牛逼……
“等安顿下来，我再来看你。”
王老六离开了，严芝华沉默了很多，半天下来，都没说过三句话。
严松青心里也不好受，只得更加卖力干活。
吉州城。
“令爷！令爷您醒了？”
“感觉怎么样？”
“快！快去叫郎中。”
令爷觉得嗓子火辣辣得疼，张了张嘴，嘶哑着说道：“水……”
喝了水，他环顾一圈，除了一个手下在，剩下的都是后宅几个得宠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吵的他脑仁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