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侍立身旁的黑袍见雷雨田的神色，当即微微躬身，低声为他解惑：“主人，按照以往惯例，黑龙关在大战结束后，闸门都会开启一段时间。即便是出击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或全部撤回，关内也会给活下来的拾荒者留下一些时间寻宝，待有人返回关下叫门，缴纳了足够的‘入门税’后，关门才会最终关闭。”
微微停顿，黑袍补充道，声音更沉：“像这般……大战刚歇，立刻彻底紧闭关门，并将所有拾荒者弃之不顾的情况……极其罕见。看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关内恐怕是判断敌军可能立刻大举攻城，故而彻底放弃了城外。”
“人命如草芥！”雷雨田闻言，只是淡淡地感慨了一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就在这时，得胜的天狼与中山联军阵营中，开始派出数十支专业的小队，如同嗅到腐肉气息的秃鹫群，快速而有序地进入那片尸山血海之中。
他们经验老辣，动作熟练至极，高效地翻捡着，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完好的法宝、储物戒、珍贵的军官标识物、完整的仙兽材料、以及极少数重伤未死但身份显然不低的凤鸣军官——全部迅速拖走、收集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没有任何一个联军士兵来看这些缩在城墙根角落里的、黑压压的拾荒者一眼，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蝼蚁。
获胜的联军似乎默许了这些“秃鹫”的存在，或者说，他们的高层根本懒得为了这些已经被搜刮过一遍的“残羹冷炙”，再额外费力气来清理他们。
当联军的专业清扫队伍如同退潮般撤去后，战场上真正“有价值”的、最肥美的部分已经被搜刮了一遍。
然而，对于这些并不关心战争胜负，在死亡线上挣扎、渴望一夜暴富的拾荒者来说，即便是获胜大军故意留下或遗漏的“残渣”，也足够让他们为之疯狂。
压抑已久的死寂，被瞬间打破。
“抢啊！！！”
不知是哪个角落第一个发出一声完全失去了理智的、野兽般的嘶吼，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贪婪之火。
近万名眼睛血红、呼吸粗重的拾荒者，如同决堤的、疯狂的洪水，从所谓的安全区轰然涌出，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刚刚沉寂下来、却更加危险的死亡之地。
“那块护心镜是我的！谁敢抢！”
“滚开！这柄断剑是我先看到的！”
“杀！杀了他们！东西就都是我们的！”
刹那间，原本死寂的战场再次沸腾起来。为了争夺一块稍微完整的甲片，一柄符文尚未完全消散的断剑，甚至只是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可能装着几块劣等仙晶的储物袋，来自三个仙国、数万名早已将道德和恐惧抛诸脑后的拾荒者，瞬间爆发了比方才大军对战更为混乱和激烈的冲突。
兵刃剧烈碰撞声、贪婪的怒吼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再次响彻这片被血色夜幕笼罩的天地。
这一刻，人性的贪婪与凶残暴露得淋漓尽致。战斗的惨烈程度，甚至比刚才那场十万人级别、尚有纪律约束的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的大军对战，至少还有军阵、配合、旗号指挥。而此刻，完全是赤裸裸的、为了最直接生存资源的丛林法则，每一个瞬间都是以命相搏，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
或许，这就是各个仙国会容忍他们在战场上拾荒的根本原因——这些人就是仙国的毒瘤，与其费尽力气去捕杀，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
雷雨田对身边骤然爆发的惨烈混战视若无睹。
他甚至微微侧身，避开了一个喷洒着鲜血倒飞过来的身影，然后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由半截破碎盾牌垫着的土堆，直接盘膝坐了上去，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庭院观景。
“黑袍，巨斧。”他手指一弹，那枚记录着任务的佣兵工会玉简轻飘飘地飞出，“去，收集残片。顺便，”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那片混乱的杀戮场，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吩咐的不是去危机四伏、人命如草芥的战场捡东西，而是去自家后院摘两颗青菜，“看看有没有值得留意的‘漏网之鱼’。”
“遵命，主人！”黑袍与巨斧毫不犹豫，躬身领命，接过玉简，转身便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入了混乱不堪、血腥味冲天的战场。
金仙中期的强大修为在这一刻不再有丝毫掩饰，气势轰然爆发。
两人如同猛虎冲入羊群，轻易几招便雷霆般击退、甚至轰杀了数波试图攻击或抢夺他们的贪婪拾荒者，然后开始快速而高效地翻找有价值的物品，尤其是雷雨田任务所需的那些特殊法器残片。
而雷雨田，则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识海中，吞天珠的吸力，全开。
战场上，那刚刚战死的十几万新鲜尸骸所逸散的磅礴能量，以及此刻正在不断产生的、数万名拾荒者自相残杀所带来的新的死亡能量，如同百川归海，受到那无可抗拒的霸道吸力牵引，化作无形的洪流，向他汹涌而来。
能量之庞大、之混杂，几乎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肉眼难以察觉、却能扭曲光线的无形能量漩涡。
他彻底沉浸在这种修炼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聚集、增长的极致快感之中，外界的一切厮杀、惨叫、贪婪与死亡，仿佛都与他无关，都只是为他这场饕餮盛宴伴奏的微弱杂音。
三天时间，在无尽的杀戮和争夺中，转瞬即逝。
这片巨大的战场上，除了原先的十万大军尸骸，又多出了近万具新的尸体。他们不再是士兵，而是为了一点微薄资源而自相残杀的拾荒者。
活下来的人，身上几乎都挂满了搜刮来的、连储物法宝都已经装不下的各种“战利品”，眼神却如同真正在荒野中饿绿了眼睛的饿狼，充满了血丝、疲惫、以及看向任何人时都毫不掩饰的极致警惕和凶残。
大规模的混战减少了，因为人数已经锐减。但小规模的、为了某件稍微值钱物品的偷袭、埋伏、围攻却变得更加凶险和惨烈。
能活到现在的，几乎没有弱者，至少也是金仙初期以上的修为，或是有着强大护道者的虚仙后期修士，每一次看似偶然的遭遇交手，都可能是生死立判的结局。
黑袍和巨斧凭借金仙中期的扎实修为和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配合，这几日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玉简上的小部分残片，还额外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物品。
但同样，他们鼓鼓囊囊的行囊和相对高效的行动，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其他幸存者眼中令人垂涎的“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