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恩翠咄咄逼人的话，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她拿着体检报告，又看看水横舟无所谓的盯着角落，他拿笔敲着桌子：“这位家属，我想和病人单独谈谈。”
杨恩翠停顿了一下，看看医生，笑的有点儿勉强：“不用，大夫，我的孩子我了解，你问我也是一样的。”
医生强硬了语气，手下的力道加重，笔杆子敲的笃笃响：“请出去。”
装的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还得直截了当说。
杨恩翠脸色难看起来，推搡一下水横舟的肩膀：“瞧你这孩子，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就这么待着！”她看着医生笑，“你瞧瞧，我这孩子腼腆，好半天也不吭一句，这样子怎么治啊，还得我在他旁边。”
医生握笔的指节发白，不过脸上还是得体的笑容。
——玛德，难治，不治了！要不把这娘俩赶出去吧……他俩不会投诉我吧？
甭管医生心里怎么想，杨恩翠就想待在她儿子身边，水横舟也只是百无聊赖的发着呆，他妈和医生说什么话也不在乎。
直到杨恩翠推了他一把，他回过神来看着他妈。
“你跟医生说，妈难道还不理解你？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听的？”
医生的工作微笑保持不住了，她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看那个样子是听懂了，可是这行为看着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
“这位家属，有些情况对病人来说也是隐私，我们还是单独聊聊比较好。”
“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能知道他的隐私了？再说这孩子能有什么隐私？我今天带他来，就是想看能不能治好他这个喜欢男人的毛病，他们说喜欢男人都是心里有病的。”
杨恩翠每说一句话，水横舟的脸色就白一寸。他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紧接着是从胸腔里涌出来的燥热，手臂嘴唇一阵发麻后，眼前一黑，他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昏厥吓了杨恩翠和医生一跳，等杨恩翠扶起水横舟，心理医生已经叫了护士过来。
水横舟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去急诊室的小床上。一看两旁医生护士着急的样子，他挣扎着坐起来：“我没事，不用去急诊室。”
护士们推床的速度慢下来，但还是不同意：“你毫无征兆的晕倒，我们还是检查一下吧。”
“迷走性晕厥，不用查，我以前查过。”这会儿，他的状态好的差不多了，手臂一用力坐在小床上，他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护士们面面相觑，有点拿不定主意。
“没事，我去内科查一下血压就行，实在不行给我安排一个直立倾斜实验。”水横舟也不看站在一旁的杨恩翠，背对着她下小床。
“你学过医？”一个护士带着一点疑问，不过看到横亘在他手心的那条疤时，到底还是把多余的话咽了下去。
在学医起步时期手受伤了，心态多少会受到影响。
多次交涉过后，医院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直立倾斜实验，得到的结果和他说的没什么两样。
杨恩翠翻看着检查单，还是有点不可置信：“这怎么会呢？他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晕？这能治吗？”
那个医生又应付着别的病人，又回答她的问题，忙不过来有点不耐烦：“血管抑制性阳性无关男女，而且这个无法通过药物或者手术来进行治疗，只能慢慢调养加强锻炼，别人得自己调节身体来减少晕厥。”医生扶了一下眼镜抬头看她，满脸都写着“还有什么问题吗？”
后面排的病人有点多，在这里又问不出什么多余的问题来，杨恩翠看着还无所事事的水横舟，气不打一处来，掐着他的胳膊就出门。
“你说说你，你一个男的动不动就晕倒，说出去丢人不？谁家男的像你一样身子骨这么弱，谁家男的像你一样……”
她咄咄逼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即便是让他做了好久的准备，依然刺痛着他。
他徘徊不定着，一面坚定的想和他在一起，一面又在怀疑自己，他是真的病了吗？他真的错了吗？
胳膊上的力道大的他皱眉，偏偏晕倒之后他又没有任何的不适，这让他也忍不住否定自己。
他可能错了，他或许真的不该和男人在一起。
这样想着，他顺从了很多，顺从着走到奶奶的病房门口。
他爸和叔叔一人一边躺在椅子上，很憔悴。水任俊独自靠坐在角落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他挣开杨恩翠的手，蹲在他旁边。
“你怎么了？”
水任俊看了一眼他们，他伯母正哭着说什么，看了一眼水横舟，也没多问：“我同学出柜了。”
“跟你？给你？”
“想什么呢？给我出柜干什么？给他父母！”水任俊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都懒得看他这个蠢样子。
“那你怎么比我还生无可恋？”
“可怜你！”又被推一把，“人家带着那个男孩子就上门了，人家中午2点去的，吃了饭4点多快快乐乐的回来了。”
“啊？”
“就这两个小时里，这两人见过了父母长辈，揣着红包就回来了。”
“啊？”
“你说怎么他们见家长就那么快，那么顺利呢？看你，整出来的事儿还不少。”
水横舟抿嘴不说话了。
“刚那家伙给我打视频说这事儿，激动的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这不，你爸我爸听见了。”
怪不得，两人都像是被打击到了一样，不搭理人。
水横舟心里一动，幻想着会不会出现另一种情况。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水任俊拍拍他的肩膀：“你爸听到了啥都没说，沉默到现在了。”
是吗？
所以会有那么一点可能……可能他爸对这件事的态度会松动一点吗？
他心里又有一点冲动了，只是想起他妈妈，刚点了一簇火的心瞬间被浇灭，他苦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问问。
他缓缓靠在冰凉的墙上，将头埋进臂弯里。
他这会儿真的有点儿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