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横舟从小区里出来，回头看着楼上那面落地窗，闻九逸也从窗户里看着他，两人对视，含笑。
直到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哥，你休息一会儿呗。”
听闻七畅这么说，他才觉得自己累极了，头昏脑胀，鼻子不通气，嘴巴干喉咙痛还反胃。坐到沙发上，看着前面放着的粥，拿起勺子搅了两下又推远了。
“哥，要不给你倒杯开水吧，咱去医院看看。”
“不了，我休息一会儿就行。”
这时，闻双愉从卫生间出来，看着他哥脸上还气呼呼的：“不是，哥，你都不难受吗？要我，我肯定接受不了！”
他斜她一眼，揉着鼻子，声音含含糊糊：“难受啊。”鼻子死活不通气，张着嘴巴呼吸让他跟个傻子一样。
“哥，那你……”她突然意识到他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不是，哥，你看他们俩……水横舟站在他妈妈后面什么都没做，也不争取一下。”
自己瞎了眼以前这么喜欢他，还觉得他和她哥配一脸，结果他妈那么说她哥，他都不知道维护一句的。
可是分了，她又觉得不值，毕竟她哥放弃了那么多财产，都已经签过字了，也不是说反悔就又能拿回来的。
现在最可怜的就是她哥，人财两空！
她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扭头看着她哥呆呆望着天花板的脸，张着嘴巴双眼无光，跟那跳出水的鱼一样，绝望又茫然。
“哥，要不我们先去医院吧，等你好点了再说。”闻书意也从厨房出来，摸着他的脸蛋，“越来越烧了，小愉，你先去开车。”
“好吧，”站起来又碎碎念，“你说水横舟看到我哥难受的样子了没？不会什么都没注意到吧？”
“就你话多，你没看到小舟都被打成那样了吗？也不知道头哪磕的那么大一个包，”他用力揉着鼻子，难受的都不想说话，“他不比我好受多少。”
在车上，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难受，脑袋里的温度直线上升，等到医院整个人都在发烫，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
同样到医院的水横舟二人，来到挂着点滴的水建民旁边，他脸色发紫，伸手够着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横舟连忙过去把水杯递到他手上，看着他喝两口润嗓子：“钱都还回去了吧？”
“嗯，”杨恩翠垂头丧气的坐在病床边，脸上满是灰败，“六十二万，都给了。”
水建民沉默的喝完了水，又看看快挂完的点滴：“这瓶快完了，咱们回去吧，医院太烧钱了。”
“爸，妈……”他小声叫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他那么摔一下，被他爸看到，连着打了他好几个耳光，该说的昨天都说的差不多了，挣扎了那么久，还是今天这个结果。
杨恩翠好像也不想说他了，她看着窗外，低低喃喃：“小舟，那些钱，本来我们想着留给你和你弟买房子的。”
她抹了一把脸，身上好像突然没了生气，像是耄耋老人一样看不到活力。
“本来我们想着，你身上有县里给的二十多万，我们再添个二十来万买个房子，剩下的钱你结婚花点。还有小明，他还小，不急，给他留个三十来万慢慢存，也能够他长大结果。”
六十多万，他们夫妻俩足足存了大半辈子。可是给他婆婆送的那几个礼物，就值那么多，还好那个手表让还回去了，不然，恐怕把房子买了都凑不够那些钱。
水横舟看着点滴，一滴滴的数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60多万，恐怕是他爸妈一辈子的积蓄，现在都因为他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舟，你找老师请个假吧，回家休息一个星期，咱们再谈谈别的事。”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留下小舟一个人又怕他和那个男人旧情复燃，索性带回去，在家里看住他。
一个星期，他得落下多少东西。
“妈，我最近上的课都挺重要的，再说我还要去医院实习，我不能离开这么久。”
他都大五了，闻九逸暑假给他安排的实习突然被告知不能去，过几天他还要去A大附属医院实习，报到时间不能推迟。
可是他们俩并不听他说什么，只是强硬的让他回家，隔天一大早，三人就来到了高铁站。
水横舟只拿着身份证和手机，就这么空着手回了家。两天不来，屋里乱糟糟的，盖了厚厚一层土。
“我们才走了两天，家里怎么这么多土？”杨恩翠放下包就拿起抹布，想要收拾一下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几天有沙尘暴啊，这么厚的土，是不是关窗户？”水横舟走到客厅，果然看到大开的窗户。
杨恩翠看着满屋子的土，突然坐在地上哭起来，宣泄着忍了一路的情绪：“水建民！我让你离开的时候关窗户关窗户，你怎么没关窗户啊？啊？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她用手抹着土，看着掌心厚厚的一层黄沙，哭的嗓子都哑了，“让你干点什么你都不干，现在这些烂活还不是留给我？啊？我怎么收拾啊？啊？”
水横舟看着他妈妈哭的沙哑的样子，恍然间觉得说的就是自己——不，本来就是他啊。
水横舟扶着他妈妈起来被她甩开了，看着他爸妈互相指责，心里沉的厉害。
他拿着扫帚开始收拾屋子。进了屋子又觉得哪里不对，外面很热，怎么屋里不觉得？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打开的空调。
水横舟慌张的看着还在争吵的爸妈，想着在他们知道前关了，却没找到遥控器在哪儿。
正在这时，水建民似是不想吵了，黑脸坐到沙发上，杨恩翠又走过来，看着站着不知道找什么的水横舟，又骂：“你和你爸一样，只知道找事，你就不能——”
她声音戛然而止，看到他身后开着的空调。
“妈，我……我刚打开的。”
杨恩翠看着还盖着土的柜子，眼里又涌出泪水：“遥控器在柜子里啊，你都没拿出来……呜呜……水建民，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空调还开着，空调开着呢呜呜……”
她瘫软在地上，靠在茶几上哭着。水建民不知道是不是理亏，抽着烟默不作声。
“两天没关，这得花多少钱？咱俩没钱了，咱俩没钱了啊！”
她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看着蹲在面前的儿子，抓着他的胳膊就往他背上捶打：“你说你，干嘛要谈个男人，干嘛花人家那么多钱？咱家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没了！现在你爸眼里看不见这些活，你让我怎么办？啊？还有小明，他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