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帆坐到座位上，手指顺了一下垂到眼前的发丝，她的妆都洗干净了，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没有颜色，看着面容有点寡淡。
只是她的眼睛很吸引人，有点少数民族特有的深邃。
“抱歉，去的久了一点。”她看着桌子上两盘没有动的肉，再看看水横舟面前满满一大碟烤肉，有点不解，“你又点了两盘肉吗？我们会不会吃不完？”
水横舟看看面前的肉，笑的有点腼腆：“这盘肉凉了，吃了有点腻，你再烤这两盘肉吧。”这可是闻九逸给他烤的，他不太想让魏晓帆吃。
好在魏晓帆也没说要吃他面前盘子里的肉，给自己重新烤了一点。
“横舟，你说，我现在去上学还可以吗？”她问的怯怯的，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手机还没有熄屏，手机上还有他们社团同学们肆意张扬的笑容。
“当然可以，你才19岁，你就算找个高中转一下学籍，依然可以复读，再参加高考。”
他看着这个姑娘，这人和他一样，能被他轻易说动，恐怕也是不想结婚的。
听他这么说，魏晓帆低下头来，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盘子里的肉，声音里带着一丝伤心：“我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复读的，再说我都出来打工快一年了，要是复读，我也跟不上，怎么办？”
她抬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哀求。
本来她的成绩就不够好，要不然考试也不会考个大专，现在她又一年多没拿起书本，进了高中的课堂，只一年，她又能学出个什么来呢？
“嗯……那你有没有关注过成人高考？”
“我听说过，但是……我，我听说这个学历不会被别人认可。”
“但是国家认可，你成人高考之后，可以接着考研究生，继续往上学。而且成人高考毕业，也可以参加事业编考试，在这些工作上，都是认可这个学历的。”
水横舟的话里充满了诱拐的意味，魏晓帆看着他漂亮的嘴巴张张合合，三两句话之间，给她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
“事业编考试？”这是她父母口中最体面的工作，这是可以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工作，可是这些工作……她高中毕业后好久没想过了。
“对，你可以参加考公考研，即便你考了一个乡镇办公室，也比你在小雪打工好吧？奶茶店忙，还都是招的临时工，你打工都稳定不了。”
他继续拨弄着手机，打开一个网页给她看：“呐，八年前华国主席来我们县上的事你知道吧？我们县还是很被国家关注的，工作机会也多。”
他们省是全国最穷的省，他们县又是全省最穷的县，因为华国领导人来视察过，所以扶贫政策落实的非常好。
换言之，这里很重视人才。
但也是因为这里太穷了，几乎都是外出打工的，也没有外地人来工作，所以留给留下来的人机会也很多。
“这里条件艰苦，很少有人报名来这里工作。但是，我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条件艰苦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优势。你可以成人教育毕业之后，参加省考来我们这里工作。”
魏晓帆被说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一直勾着笑意，她眼睛很认真的注视着水横舟，轻轻的开口：“那我读书找到工作了，我们还能结婚吗？”
水横舟手一顿，筷子上的肉掉下去，有点失望的瘪瘪嘴，刚才他都说了这么多，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呀！
“你在我身上太浪费时间了，你知道我是学医的吧？我还要上好几年学呢，你肯定比我早工作，我又是要花钱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要养着我？”
“没……没关系的，刚好你要读书，我们可以过几年结婚的。”她面带羞涩的说出来，低下头不敢看水横舟一眼。
话刚说完，后面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声，像是杯子落到地上。魏晓帆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
斜对角有一个背影很是高大的男人，他正弯腰捡地上的茶壶，原来刚才是茶壶落到地上了。
魏晓帆也就看了两眼，又转过头来：“你要是工作忙，我可以照顾你的。”
水横舟看着那个背影，甚是失望的叹口气，他话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这女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活的精彩，没想到她还是落入俗套的准备回归家庭。
“你才多大，别净想着结婚，我也不想结婚，所以才劝你读书的。”
闻九逸烤的肉他都吃完了，他还想存着肚子和他吃别的去，不过现在可能也吃不下别的了。
“你不想结婚？可是……长大了，不都是要结婚的吗？”到底是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魏晓帆没敢抬头看他。只是她从小的思维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人长大了，是要结婚的。
即便她现在被水横舟说的心动了，也想着继续读书再找个工作。可是结婚……她从没想过不结婚，无非就是早一点或者迟一点。
水横舟收回手机，看着斜对角那个绷紧了背的人，离得远，他可能听的不太清楚，身子一直往后靠着。
笑一笑，再抬头看她，眼里更多了一点清明：“魏晓帆，你才19岁，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你应该多走走，看看风景。光我们这个省来说，就集齐了北方大漠南方水乡，高原盆地，除了海洋，什么景观都有。你要知道，如果你结婚了，就只能看见厨房这方寸土地了。”
他妈妈是这样，即便她当了老师，依然没有出过省。更别说他的奶奶，他的外婆。
他的第一笔一万的奖学金下来，非常高兴的想着把他的两个奶奶带上，去南方玩玩。
可是他的奶奶怕花钱，知道一个人坐一个飞机就要上千块钱，死活不同意。
还有他的外婆，他的外婆还是一个小脚老太太，他长这么大唯一见过的一个小脚老太太。她甚至连她们的那个村子都没有出过，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路都走不远，更别说跟着她的外孙去南方玩玩。
她们一辈子都在厨房里操劳，他心疼每次去外婆家，那个小脚老太太给他做饭的背影。
明明看着都站不稳，却能麻利的做一桌好吃的。他看过她的脚，畸形恐怖，他就看着她站在这双脚上给他做饭。
所以他八九岁开始学着做饭，也是想着别让这两个老太太太累了。可是好像没有多大的作用，她们一辈子在厨房操劳，思想也禁锢在了那小小的方寸地里。
她们说……男孩子哪能做饭呢？快出去，快出去。
他出去了，但他不希望她们一直留在厨房里。
厨房嘛，轮流进不行吗？非得一个人扎根吗？
也是看到了他的两个奶奶这样，小小的县城里，小厨房的思想代代相传，不论是年长的女性，还是像魏晓帆这种小女孩，都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
他不愿意。
他想带着他的两个奶奶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