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影张张嘴，“我……”
他好像不会编谎话，直白道：“我想守着你。”
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
外墙很高，月儿很圆。
风在摇着树叶，破山带人在清理残局，她们站在墙头不说话。
谁也不觉得尴尬。
直到脚下传来小青霜的声音。
青霜也是个机灵的，觉出不对，立刻去寻自家小姐，发现人不在，旋即扛着红缨枪，一路追过来送武器，踮着脚在墙下跳。
“小姐，枪、枪！”
今晚膳桌上，破山羞涩不敢伸筷，多承青霜照顾，碗里的菜就没见下去过。
正在处理刺客的他听到声音，越过墙头，将青霜捞上来。
“我该回去了。”
沈雁归这话的意思是，墨承影也该回自己家去了。
墙下的影子，破山的脚步分明往御王身后挪了挪，胳膊肘轻杵，他探头对我道：
“王爷好像受伤了，劳烦沈小姐帮忙瞧瞧吧？”
墨承影抬手，“哪就……哦，哦！嘶——”
好拙劣的演技。
“走吧。”
沈雁归还是选择信他。
事实上，他也真的流血了。
今晚的刺客不是他的对手，但动手时崩开了旧伤口。
回到房间，沈雁归让他将衣裳脱了，转身去抱药箱。
青霜忙前忙后，掌灯打水。
破山搓着手，犹犹豫豫开口，“沈小姐，卑职好像也受伤了……”
沈雁归没有多想，“那你也脱。”
墨承影瞳孔震动，幽幽转头，看着他、盯着他，手按到桌上的刀。
“不不不不不不……”破山的手摇出残影，“卑职的意思是，能不能让青霜姑娘帮卑职处理一下？”
沈雁归想起来了。
前世她常翻墙出王府做生意，有时一走好几个月，全靠青霜一人在府内打掩护。
她和摄政王没成，青霜和破山倒是早早在一起了。
莫非这辈子也……
命运还真是奇妙，注定在一起的人，无论拐多少的弯、还是会在一起。
沈雁归抱着药箱出来时，余光不经意瞥向墨承影，他好像一直在等这个目光，四目相视，他粲然一笑。
好看得犯规。
她又想起那个红眼带感的摄政王，前世他被推倒，百般不愿，这辈子若是……呸呸呸。
想什么呢？
沈雁归内心给自己一拳：你现在是方才及笄、不懂男女之事的少女，不是女流氓！
多活一世，成了彻头彻尾的大色女了。
她别过脸，对破山道：“那要看青霜愿不愿意？”
破山眼巴巴看向青霜。
青霜为人简单，沈雁归一家子对她有恩，她就死心塌地对这一家子，御王对小姐好，她便也愿意对御王的人好。
“可以。”她铿锵道，“夫人教过我处理伤口，我可以的。”
青霜现在年纪还小，破山到底是外男，即便她同意，沈雁归也不许她领着破山去自己房间。
主间很大，隔着一道屏风，青霜在外头，沈雁归在里头。
墨承影这才脱下上衣。
这身子，和记忆中的一样美好，伤口也很熟悉。
前胸后背、大伤小伤，最大的一道疤痕险些将他斜斜劈成两半。
沈雁归帮他清理伤口、换药，手指所到之处，肌肉颤动。
烛火昏黄，灯芯摇曳，未经人事的少年郎，面色泛红，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喉结滚动，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没话找话，说不知道今晚刺客从何而来？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胆敢如此放肆！”
星月闪耀，何来光天化日？
沈雁归打趣：“众目睽睽？你在我院子外头布了多少人？”
“哪有？”
小娇夫羞赧低头，看上去真的很好推。
“是安远侯府。”
林家人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留了眼线在沈府外，想要某天趁沈雁归出门巡铺查账时，将她处理掉。
没想到今儿她们全家就搬出沈府，于是跟着马车来这里，想杀她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发现府上有护卫，所以派来的都是高手。
短暂的时间里，样样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坐马车离开的御王，会悄悄杀了个回马枪。
堂堂王爷蹲墙角偷窥。
但夜间来的刺客，不像白天的小厮，身上没有腰牌。
怀疑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你要小心些。”沈雁归提醒，“林家明日定会联合老臣，开始弹劾你，要先下手为强，让你知道得罪他们，没有好下场。”
墨承影对这关心很受用，“无妨，只要我交出兵权，皇上看到我的诚意，不会对付我。”
当今皇帝得位不正，近些年年岁渐长愈发沉迷酒色，身子亏空，安全感越来越低。
太子意外离世后，其他几位成年皇子卯足了劲儿夺嫡，后宫也不安宁。
皇帝疑心病重，他需要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这个人最好有能力，但听话、无权、没有野心。
御王战功赫赫，但生母位卑，在朝中没有支持势力，是最好的选择。
墨承影先用兵权给自己这位皇兄小喂一颗定心丸，得了个虚封，便开始目中无人。
朝堂之中，除了天子，无分男女、无分人畜。
谁惹他，他就打谁。
皇帝听说后，表面上斥责，实际并无惩罚，明显是纵容姿态。
墨承影便愈发放肆。
按照既往惯例，进士没有那么快授官，似沈晏修这般优秀的，还得去翰林院再造三年。
沈府宴会上的事，瞒不住皇帝。
他知道御王和沈家这个远亲，必然是有联系的。
这个联系，不是沈晏修本人，就是他的妹妹。
是本人，御王便有结党之嫌，是表面的恭顺。
但是沈雁归，一切就不同了。
墨承影也算是有了理由，开始光明正大追求沈雁归，一车一车的绫罗绸缎、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送进这方小院。
倒是省了别人猜忌她家银钱来源。
原本沈雁归计划，将隔壁的院子，买来给哥哥，待他成亲，一家人还可以住在一起。
结果墨承影给买下来了。
不止那一院，前后左右，整条街两侧，全都买下来了。
御王府他也不住了，搬到沈雁归隔壁。
当天晚上，无风无雨无雷鸣，院墙莫名其妙就塌了，他让人连夜砌上，结果砖头不够。
两院之间，平白多了个月洞门，还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
府兵也调了过来，街道两头整日有人值守，无一闲人过来。
是日，酒坊出了新品，沈雁归去巡查，顺带品酒，回来路过墨承影的院子，青霜道：
“……皇上听说王爷对您的一片痴心，有意赐婚，王爷给拒绝了。”
拒绝？
撑着脑袋假寐的沈雁归，眼睛眯起一条缝。
“多喝了两杯，被阿娘瞧见又得说我，听说岭南来了贡品，皇上赏了王爷，咱们也去瞧个新鲜。”
“是，小姐。”
青霜立刻吩咐马夫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