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跃这一番话好似是在拍马屁，然而林悔却在一旁读出了不少言外之意。
他眉头轻皱，低着头眯着眼睛细细思索。
眼下坡冰王女的确是靠各种手段才勉强占据优势，但这种优势是靠利益维持，而在冢州，靠利益维持的同盟反而最不容易崩溃。
简单的说，只要坡冰王女手上依旧有钱，那就不怕没人为祂效力。
而考虑到祂的背后是神圣教廷，坡冰王女恐怕最不缺的就是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关系，林悔不相信狸跃看不出来，从而说出什么“这优势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屁话。
那么这背后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狸跃故意说了假话。
可他为什么要说假话？
难不成只是为了借此拍一拍涂胄的马屁？
林悔不解，紧皱眉头深思一会，然后忽然想到了狸跃刚刚和他提起的衅源。
根据狸跃的原话来看，骸系一旦获得衅源，那么坡冰王女原本占据的优势自然会被抹平，而这不就正对应上了狸跃口中的那句“不知何时”？
不过这句“不知何时”到底还是假话，因为骸系何时获得衅源取决于他何时与骸系建立贸易关系，哪来的“不知”二字。
而既然这一番话真真假假，那狸跃之前对涂胄、对他说的那些话呢？
林悔深深看了一眼狸跃的背影，同时想到了寞酒亭，那个说起话来同样半真半假的『绝世强者』。
“本王不懂什么冢州局势，神圣教廷之类的矛盾本王也不在乎。”
就在这时，涂胄也打断了狸跃的长篇大论，沉声开口：“本王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能不能助我秃豹一族征战西北，夺回今日失去的荣耀！”
既说出这样一番话，狸跃便知道涂胄是听懂了的，只不过不敢听懂。狸跃轻笑一声，微笑道：“王上果真是个聪明的爽快人，小店其余不敢保证，但若说情报，小店还是能助王上一臂之力的。”
“很好！”涂胄微微点头，上位者的气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我要江砂尸鱼的一切情报，要精确到每一座神国内有多少顶尖强者！”
听到这一种族名称，狸跃神色不变，依旧保持微笑，低下头开始认真思索。
江砂鱼是已栖居冢州数百年的『优秀』级种族，广义上与秃豹族同属古兽系，狭义上则列属土元素近古兽系，族内有『神灵』坐镇，相对而言实力已然不菲，但由于江砂鱼性情温和，极少与其他种族发生冲突，因此在冢州名声并不显露。
不过好在涂胄要找的是“江砂尸鱼”，即已成为骸系种族的江砂鱼，那么这就好办多了。
江砂鱼性情温和，又实力不菲，便是如蝗虫般的骸系也不愿意过多招惹，所以整个冢州也没有多少江砂尸鱼，便是有实力也普遍较弱。
只有在西北东部边境，才有一尊『初神』级的江砂尸鱼神只，而且最近频频冒头，似乎已经成为骸系种族的战争机器。
短暂思索之后，狸跃迅速整理好语言，抬起头微笑开口：“没问题，请王上给小店三日时间，之后您亲自过来，就能拿到关于江砂尸鱼的一切情报。”
三天不算长，而且涂胄也确实需要些时间恢复神国元气，于是涂胄缓缓点头：“可以，那么钱是先结还是后付？”
狸跃露出丝神秘微笑：“王上，钱什么的等您打赢了胜仗再谈不迟。”
“再谈不迟？”涂胄眉头一挑，“听你这话，似乎不相信本王能打赢那些骷髅架子。”
狸跃诚恳道：“恕我直言，王上，江砂尸鱼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虽然您与您的种族同样强横，但其他骸系神只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话的确不假，涂胄又怎会不明白。涂胄轻叹口气，也算是推心置腹说了番话：
“本王当然知道，但吝命阁劫走了本王在西南大漠的所有收获，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把这部分的差补回来，我秃豹一族与其他种族的竞争可就彻底落了下风。”
“冢州本就贫瘠，种族之间的战争向来是你多吃一口，我便挨饿一天，是纯粹的你死我活，而且往往一步落就是步步落，不冒险本身就蕴含着巨大风险，而我秃豹一族底蕴本就不足，这险又怎能不冒？”
狸跃微笑：“所以王上并没有多少把握，对么？”
自己一番推心置腹，对方却只简短说了这么一句，涂胄当然不满，微微皱眉，不明白狸跃是什么意思。
“不瞒王上。”
狸跃很自然的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晶体，在涂胄的眼瞳面前微笑着摆弄：“小店除了会卖些美味珍馐，其实偶尔也会卖些奇珍异石，比如……这块极高纯度的飓晶。”
涂胄如黑宝石般大小的眼瞳猛然一缩，极为震惊地从鼻腔喷出两股白气，看着狸跃，满眼都透着不可置信。
作为魔法神系的七大主元素之一，相比其他神系的类风元素，用飓元素构建的魔法不仅很是轻盈，元素转化率更属上乘，即便放在北湖州也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更不用说狸跃手上拿着的这块还是飓晶——即元素石中的极品，仍处于固体形态，但其中所蕴含的元素远超普通元素石，故名为“晶”。
完全可以这样说，就这样一块飓晶，足以让涂胄的神国诞生十余位顶尖强者。
而若是有十块飓晶，便是在神国内开创出一个完整体系也有可能。
即便这座体系内的人数一定不会超过百人，但对于任何一个没有明确神系传承的神只来说，这都无异于是质的飞跃。
所以一见到飓晶，涂胄心猛然一跳，成神之后平静许久的七情六欲在这一刻竟都略有躁动。
即便片刻涂胄便将这股贪念压制下去，但本就极具野心的涂胄根本难以抵挡这种诱惑，以至于他顾不得会不会使谈判陷入被动，涩着嗓音，急促开口：“像这种品质的飓晶，你有多少？”
“看来王上也对这些奇珍异石很感兴趣啊。”
涂胄微笑着随意挥了挥手，几十枚大小不一的飓石哗啦啦倒在地上，可惜道：
“不过我也只剩这些存货了，刚才给王上看的那枚是其中品相最好的一颗，与其他石头相比确实好看很多呢。”
“我都要了！”涂胄不说一句废话，果断道，“你开个价！”
“哎！王上，不都和您说了，钱什么的，等您打赢了这场仗再说。”
狸跃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指着一地飓石，道：“更何况这都是些不值什么钱的小石子，不是么？”
见狸跃三番两次重复石头之类的字眼，涂胄再傻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怔在原地片刻，旋即猛然反应过来，在神圣教廷，元素石属于军事物资，除了教廷，一切神国都严禁进行贩卖交换。
从前冢州遍地异族，神圣教廷在冢州的统治名存实亡，当然不用顾及这些。
但现在坡冰王女已经逐步在冢州站稳了脚跟，若是再不在意一些，怕不是会被杀鸡儆猴。
反应过来后，涂胄忙点头附和：“正是，正是如此！这位……”
“狸跃。”
“狸掌柜当真有情有义！按照人族的话说，那就是君子！你这个兄弟，我涂胄认下了！”
“我不是掌柜。”狸跃颇为优雅的微微一笑，身后尾巴向上轻晃，“涂大王要不嫌弃，可唤我一声狸小二。”
“好！”涂胄极为爽快的应下，同时手也不停，两三下便将地上飓石刨在怀里，然后才是松了口气，再抬起头看到狸跃别提多么顺眼。
涂胄咧嘴一笑：“什么涂大王！既然是兄弟，你干脆就叫我本名！名字么，取来就是用来叫的！”
“涂大王果然爽快！”
狸跃哈哈一笑，却是没有应下，转而微笑着后退一步，用尾巴包裹住林悔腰间，手指着林悔，介绍道：“来，涂大王，既然你要再征西北，那不妨在此之前多交几位朋友，真若遇到不测，也好共同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