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居然是慕璃末。
众人人一片哗然。
月色浅魅，银白的月光照在慕璃末绝色面容之上，更添一层惊心动魄之美，她眼眸轻弯，笑意若湖水轻澜般击荡于每一个观者心脏，激起一种男女本能的悸动，修为低者无论男女甚至在瞬间便涨红了脸，更别说听到她含着笑意的声音：“赵长老怕是有所误会……”
声音若幽月下轻轻响起的浅溪流水，泠泠淙淙，撩动人心，入耳瞬间便消弥了人们的战斗欲。
赵长老却是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误会什么。”
“我与令孙是切磋学术与道法，怕惊扰旁人才立起法术遮蔽，一时投入，忘记了关注外界事宜，让诸位误会，实是不该，璃末在此向各位致歉……”慕璃末微笑着，仿佛一切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胡说，我孙儿最是守礼知节，大半夜跟你一个女子单处一室讨论道法，你说的是什么荒唐言，简直贻笑大方。放肆……”
“赵长老，论道乃习天论述，醍醐灌顶，道友之间相互切磋论辩。不该拘泥时辰与男女，你着相了。”璃末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堵了赵长老的愤怒发言，话里话外都说他是个老古板。
“慕璃末，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夫面前强词夺理。你夜闯嵩岫峰，无礼在先，居然还敢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这些歪门邪理。”
赵长老大怒，此时的慕璃末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妖女”的代名词，若不是顾忌问天宗的名声，他大概就会骂出“妖女”二字来了。
在他心目中，名门的女修典范应该就是枫泊卿司潇潇那样的，温柔善良端庄典雅，而慕璃末光是那张嘴就可以将人气得七窍生烟，更别说她在正道眼中那不走寻常之路的行为举止了。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修为的弟子也就算了，赵长老可以当做没有看见，一如她曾经只是在剑尊手底下默默无闻的二弟子那般。可是如今的他，却位高权重站在那众人之上。处处引人注目，又耀眼无比，不光是本宗的二代弟子，连天书楼玉瑶谷的二代弟子也跟她关系密切，俨然已经成了正道二代第一之人。
若是换一个人站在她如今的位置，赵长老可能都没有那么生气，比如说夙殉慕旭真。
越是这般想照长老便越是生气，他指尖一动本命灵器从身后冒了出来。其中战斗的氛围越来越浓，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赵长老这么积极，又对我身为女儿身这么在意，难道是怕……你家孙儿之名声，沾染了什么你不愿意看到的流言，赵长老，你应该对自己的家训有些自信才是，依因赵家古来的苛正守礼，赵家男儿，应该是天下第一等不会为男女之情所碍的修真者呵……”
这话说完，空气一窒，众人皆知赵家前段时间出现了三男，甚至四男争一女的的风流丑事，还害得几个赵家二代兄弟阋墙同室操戈。慕璃末此话不是极致的反讽是什么。
“慕璃末，你找死……”赵长老脸色已经被愤怒染成了猪肝色，抬起大涨，再也顾不得问天宗的团结名声，也再不想着之前还送了礼上渡沧峰，缓和了两峰之间紧张的气氛，他现在一心就想一掌拍死眼前这个臭八婆，一泻心头之怒。
“站着我孙儿的门口，口口声声的说着这些放肆的话……对了，我差点被你带拐歪了，我是要看我孙儿的，清仁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你我这么久他一句话也不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恶事？我的孙儿还是否安全，是不是刚刚已经被你下了毒手？……慕璃末，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孙儿……”璃末挑挑眉，侧了身：“不是正在屋内吗？好端端的坐着呢。你不妨进来看看，或是听他说说话……”
……
赵长老惊疑地看着屋内，从慕璃末侧开身的角落往里面望去，是一片沉寂的黑，看不清里面的面貌，不光是他，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望进了书房的深处，但刻在他们骨子里的禁令，知道非大公子传令，所有人都不得进入他的书房重地，故而，也没有人敢移动靠近。
只有赵长老沉默了一瞬，开始迈步向前走，
而当赵长老踏出第一步，脚面落于地面之时，慕璃末的身后亮起了灯，一个黑色身影赫然出现在慕璃末身后的书桌后。
赵长老身后的赵家人一阵惊呼
灯火摇曳在那人身后，现出了人影倒映在窗纸之上，看不清他的五官，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身形的外圈折射一层光晕。他的五官无人可看清，但衣着身体，还是被认出了，是赵清仁。
慕璃末微笑着，笑容自始至终的都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仿佛一切皆尽在掌握的，而此时这般的笑容，落在站长赵长老的眼中，那是分外的刺眼，他在心中大骂，一点都不像一个女人，渡沧峰那死冰块教出来的家伙，就是让人看了极不爽。
但此时，他最关注的不是慕璃末了，他扬声问：“清仁，你没事吧？”
风儿轻轻摇曳烛灯，将赵清仁的人影拉得极长，长长的黑影在地面上舞动，延伸，像一只暗夜的幽灵……
赵清仁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让气氛倏地变得更是紧张起来。
不知是否是巧合，那只在灯影摇晃下的黑影，顶端处落于慕璃末的脚边便停止不动了，在气氛压抑在最极点的时刻，赵清仁开口了：“……祖父……我没事……”
声音极致的沙哑，哑到仿佛十年未饮水的沙漠旅人，但有人却悄悄松口气，是赵大公子的声音，他没事，两边就不会打起来了，两个出尘长老之间的打斗，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修者极是可能会殃及池鱼。
赵长老皱眉，问：“清仁，你的声音为何这样，是不是……”
“不是，非祖父所担心，慕璃末长老今夜确是与我相谈道法，一时入神，忘了跟祖父通禀，请祖父见谅……”赵清仁声音响起，越是说到后面，他声音中的沙哑越少，说到最后，他又恢复到了赵清仁原来的声音。
璃末转头，旁人看不清，但她却是能极轻易地看到，赵清仁的眼睛，不再是星光炫眸，而是恢复到了曾经的一汪墨色……
她转过头，笑眯眯地对赵长老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赵长老的宝贝孙子一点事也没有，我们两人不过是深夜论道而已。”
说完，就在嵩岫峰众人注视下，施施然迈步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再看一眼——坐在书房黑暗深处的赵清仁。
而坐在黑暗中，背对着光明的赵清仁，却在想着刚才发生在书房里的问话——
“某人想问，你可曾有过动心。”
“我动过很多次心，但我从不会对工具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