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区委的门口，脑子当中一阵翻腾。
姓王的那个来这区委有工作，在此之前，我已经去见过陈上云了。
我很想描述一点什么，但我又什么都描述不出来。
他死了，十七岁。
先是被人逼得吞下玻璃，腹痛掉进鱼塘淹死了。
还算是一个孩子一样的人，就这么没了。
或有一天，我也会死在这条路上，但我不会后悔。
因为我品尝到了权势的味道。
哪怕我现在没有，但我也从许牧野，带来我看陈上云的王公安身上，嗅到了一丝滋味。
我为此着迷且不能自拔。
原本在看完陈上云后，我就要离开回柳巷镇。
毕竟我家里还有四五个人等着我呢。
但姓王的这位公安，说什么都要送我回去，还说是因为他我才没有开车来。
我知道，他不是给我脸，是在给许牧野这个名字的面子。
推辞几番之后，我也只能在区委门口等着他。
半小时后，王公安从里面出来，他先是开车带我去他宿舍，换了一身便装。
随后又拉着我到了供销社旁边的国营饭店，炒了几个菜。
因为要开车，我们都没有喝酒。
在我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你要是看得起我，喊我声王哥，别公安长公安短了，刺耳呢。”
我笑着点头，我巴不得顺杆爬，和他多亲近一下。
毕竟白脑壳和徐争已经跑路，我屋头还有个老娘，跑都没得地方跑。
所以能和这位王哥亲近，我也不会放过。
“王哥，你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颜笑眉开的。”
我半是恭维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这王八蛋真有喜事。
“老弟，我要高升了，我悄悄告诉你。”
“马上柳巷镇会设区，到时候周围的清水镇，塘头镇，还有万宁镇这些，都要归柳巷镇管。”
我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就想到为什么是喜事了。
设立一个区，那又得多多少帽子出来啊。
看我王哥这表情，估计其中有一顶帽子，已经被他拿到手了。
我叹气道，“哎，也就是没有酒，不然真该敬你王哥一杯。”
我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如果这姓王的，真在柳巷镇有一顶帽子带。
我第一个和他搭上线，自然会多几分亲近。
楚江海说的话，我是真记住了，不管叫江湖也好，别的也罢。
在这里面的始终是人，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嘿嘿一笑，“那还是得谢牧野大哥。”
此话从他口中蹦出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是什么，我是个流氓，二流子，无卵事瞎混的无业青年。
眼前这人是谁啊，他代表一个暴力机关。
从他口中说出牧野大哥，比从我口中说出来难上一万倍。
许牧野这人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恐惧上限。
这姓王的摘一顶官帽子，还需要许牧野出力不成？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脸上的惊诧。
不过姓王的却很有谈兴，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我可听说了，牧野大哥明确说了撑你，老弟，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一下让我心乱如麻，让我头一次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应该紧紧依附在许牧野这棵大树上，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跳来跳去。
我和许牧野的关系，远没有外人看来那般亲密。
甚至从我掏枪指着他，再到决定办瘤子那一刻，我和他之间，已经失去了可能。
他之所以当众说撑我，也不过是看看我能不能活，更有可能是瘤子差点被我废了，他对瘤子不满意。
想试试我们这些人，谁能最后杀出来。
即便最后胜出的人是我，他依旧会用我。
但也仅限于用我，我永远无法和楚江海一样，能够与他并肩。
甚至在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出现后，我也是他手中的弃子。
这一刻我感到了一丝丝绝望，许牧野给我的感觉，一次比一次恐怖。
一句话让我和瘤子刀疤他们，杀得人仰马翻。
穿绿衣的公安，提起他名字时候都要带一个哥字。
他动动指头，都能碾死我，我同他交恶，不是等同于拿头撞墙吗。
后面的谈话，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这顿饭，我吃起来都有些食之无味。
“老弟，吃好了吧，吃好了我们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我等下还要赶回来呢，等以后柳巷镇真设区了，我们再好好亲近亲近。”
我应付了一声，站起身和他起身出门。
王公安先我一步，走在前面，不过他没有立马上车，而是在车边等我。
他这一切举动，不是看我，是看许牧野。
许牧野这个名字，比我整个人打包都有价值。
我看着笑意盈盈的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
石砖堆砌而成的拱门上，有着国营饭店四个大字。
在招牌的两边，还各有四个大字。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我呵呵一笑，对着王公安说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八个字真好啊。”
“真好啊。”
王公安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笑了，不过出于客气，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十几年前和老毛子交恶，他们要我们低头认孙子，毛爷爷哪儿受这个气，不鸟他们，这些标语就是那时候搞上去的。”
我微微一笑，心想是啊，毛爷爷不是给我打样了吗。
他许牧野比老毛子还要可怕，还要能吃人不成啊。
我转身上了王公安的车，不过后续的路上，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致，继续和他拉关系。
他也看出来了，没有多问，只是继续带着我回去。
临到下车的时候，我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哥，这件事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说的这件事，就是他早上跟我说，我从刀疤家里出来后，刀疤再也没有回来的这件事。
他一脸淡然，轻声道。
“老弟，以后你就会明白，凡事最怕较真。”
“要是较起真来，全国上下要少一半吃皇粮的，多少人衣服要被扒。”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说道。
“事儿，较真了才叫事儿，不较真就是个几把。”
“你放心，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牧野大哥也不允许我同你较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