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郑直不耐烦道“兄长又要做啥？”他刚刚进门就被早就等着的郑彪拽进倒坐房，然后张嘴就要五千两。银子郑直不缺，可并不想花冤枉钱。
“这不是俺要的。”郑彪低声将下午的事说了出来“俺也忘了，伟哥瞅见过俺跟二……”看了眼郑直，改口道“……她在一起过，而且那时候，她还怀着孩子。”
郑直琢磨片刻“这是九哥开口要的？”
郑彪立刻想要给出确定回答，可是瞅见郑直的模样，改口道“俺主动提出来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过几日就出京了，若是那时伟哥开口，俺去哪凑银子？再者，俺本来就没把她咋样的，出银子也该仟哥出。”
郑直没吭声，显然信不过郑彪。
“还有一件事俺没讲。”郑彪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俺找到了几个之前伺候过钟毅的人，他们手里有钟毅的药方，据说里边有给男人吃的。”看郑直不为所动，又不得不委屈道“你咋也不能瞅着俺绝后吧？俺把方子买回来，不还得炼药啊？钟毅那个牛鼻子……用的药都是好东西……”
“兄长已经有孩子了，还是两儿两女。”郑直不耐烦的打断郑彪的话。
郑彪不服气道“俺就喜欢多子多福。”
“你不是讲不会炼药吗？”郑直不好反驳，换了个借口。
“不会俺就不能学啊？有银子，还怕他们不供出来？”郑彪再接再厉。
“那就学会了再买。”郑直冷漠的回了一句。
他要出门至少一年，哪敢让郑虤、郑彪在此时恢复正常。郑直如今早就习惯以小人之心揣测郑彪的一切用意，莫忘了对方有两位名正言顺的媳妇；也莫忘了他自个后院有一堆女人。
郑彪不满道“啥意思？”
“九哥那，兄长不用管了。”郑直斟酌道“俺就不信他会往死里逼兄弟。”
“那你就瞅着俺以后再也做不成男人？”郑彪真的不满了“俺媳妇……”
“你到底要银子做啥？”郑直烦了，说着起身“俺累了……”
“俺瞅上个小倌。”郑彪无奈，索性摊牌“叫采荷子，他最近得了白癜风，需要银子治病。”
说实话，被郑伟追问前事时，郑彪并没有慌只是打算息事宁人，毕竟不用他花银子给前程。而郑彪还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从郑直这里弄来一笔款子救急。用途也真的是给采荷子那可人治病，至于郑彪自个？他各种药都吃过了，已经不抱希望。至于啥找到钟毅的药方？他早就打听了，钟毅为人谨慎。就算有药方，旁人也根本不晓得在哪，只有跟在对方跟前的舜子晓得，偏偏那厮早就不知去向。故而也就熄了念头，只想与自个的可人双宿双飞。
郑直无语，他就纳闷了，这‘菜盒子’究竟有啥本事让郑彪提起对方，眼睛都放亮。瞅了眼外边天色，缓缓道“俺派人跟着，你们看病，俺付钱。”说完也不纠缠，直接走了出去。
郑彪虽然还是不甚满意，却也算不枉他在此等了一下午。赶忙也起身，却是出了西郑第，在胡同口拦了一辆车，直奔西城。可人有救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无意中瞅了眼窗外，发现一队用白布裹帽，身穿素服腰绖麻鞋的壮汉拐进了旁边胡同。
正月是一年之中，京师最热闹的时候。可今年因为弘治帝驾崩，天刚挂彩，街面上就冷清起来。入夜后，更是路静人稀。故而周围但凡有点动静，沿街住户远远的就能听到。
“叶千户请看。”一个白布裹帽身穿素服腰绖麻鞋的中年人，引着几个类似装扮的青壮来到南闹市口裤子胡同深处“傍晚时候被一个报童发现的，中了三刀。”说着将地上草席掀开，露出下面的一具尸体“按照规矩，这会就该你们巡城校尉负责了。”
那几个青壮之中面貌最为稚嫩的少年上前一步，一点都不惧怕，从同伴手中接过火把，蹲下开始煞有介事的伸手翻检尸体。片刻后直起身，对中年人道“是这么个理，张指挥交给俺了。”
“如此，俺就不妨碍叶千户了。”中年人拱拱手，客气几句后，转身带着胡同内原有的一队兵马司士卒离开。心中不屑，果然是膏粱子弟，不知深浅。裤子胡同靠近刑部司狱司，那具尸体只穿中衣，身上也没有任何身份标记，显然是人家有意为之。这种时候，出了这么一件案子，谁不是躲得远远的。对方可好，竟然主动接过，真是有愧叶大金吾的赫赫威名。
叶凤鸣拿出一根烟，身旁的巡城校尉立刻有人为他点火。待西城兵马司指挥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后，这才对一众巡城校尉道“你们扫听一下周围，俺去那边瞅瞅。”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转身向胡同另一个出口走去。
待他走出胡同，直接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叔，拿回来了。”说着摊开手，是半块牛骨韘。
下午的时候，张荣找到他，让杀一个人，刑科都给事中于瑁。叶凤鸣通过与张荣这半年多相处，尤其是虞台岭之战后，如今与对方的关系颇为亲近。面对这明显出格的要求，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不提在虞台岭那几日，要不是张荣，叶凤鸣根本活不下来，更不要讲名正言顺袭职了。单单因为对方与小阁老的关系，他就没法拒绝。或许旁人以为这次小阁老完了，可叶凤鸣却清楚，不可能。小阁老最擅长的并不是斗嘴，而是杀人。而对方也一点都不缺杀人的决心，只是愿不愿意这么做而已。
于是刚刚从刑部司狱司刷完卷，准备返回刑科的都给事中于瑁就在路上被叶凤鸣两刀毙命。为了避免于瑁身份过早被人发现，他还按照张荣指点，将对方的外衣剥去，然后抛尸裤子胡同。
偏偏此时出了岔子。叶凤鸣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善后。故而等回来后才发现张荣在虞台岭送给他的牛骨韘断了，除了一半绑在绳子上，另一半很可能被遗落在案发现场。那牛骨韘不值钱，可因为叶凤鸣最近张扬，很多人都认识。等他寻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出现了西城兵马司的士卒。原本张荣已经为叶凤鸣准备好了各种不沾手的理由，奈何出了这事，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收拾烂摊子。
“拿回来就好。”张荣看了眼叶凤鸣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一根烟“啥都有第一次，下次注意就好。”
叶凤鸣接过烟，拿出火镰为张荣点上“叔，俺不懂……”
“二郎不须懂。”张荣打断对方的话“只需要晓得，俺绝不会害你。日后你的前程，绝不会比你大伯差就好。”
叶凤鸣吐出一口烟气，点点头。
“你快成亲了。”张荣岔开话题，拿出两张纸递给叶凤鸣“在咱家隔壁，不大，二进的，那张一进的是给三郎的。”
“叔啥意思？”叶凤鸣有些不安。
“俺要跟你十七叔出门。”张荣摆摆手“俺全部身家，还有四哥都在你娘手里攥着。俺娘瞅着她，比俺都亲。宁可不要俺，也要她，难不成还怕俺跑了？”
叶凤鸣一听松了口气，却赶紧道“叔，俺也想去。”他不晓得小阁老这次巡边会不会再遇到鞑子，可是感觉跟着对方痛快。若不是三郎才九岁，甚至还想带上三弟。
“这次时候太久，估摸着要一年。”张荣却摆摆手“二郎如今要做的是学本事，你十七叔告诉俺，武举改三年一次了。”
刚刚失落的叶凤鸣精神一振，赶紧道“俺晓得了。”顿了顿“叔……父也要注意身体。”
“真想痛快吃回酒。”张荣一愣，笑道“待俺回来，一定痛快吃一回。”
“俺陪着。”叶凤鸣坚定回了一句，收好两张房契，下车走了。
站在远处的车夫这才走过来，坐上车座，吆喝一声。马车启动，向着东城而去，很快来到了东单大街。张荣换了衣衫，走下车，又绕了几条街，这才来到喜鹊胡同“还是太嫩了。”
“啥都有第一次。”脸色有些清白的郑直听了张荣复述，并没有不满“俺要是信不过二狗哥，也不会这么安排。”
其实杀于瑁，让朱千户派人做最合适。奈何郑直如今已经开始注意内部平衡，故而才交给了张荣。确实有危险，毕竟只要对方不傻，一旦日后假题本案爆发，总能想到这事。可郑直也有理由，他既然决定使用张荣，就总得让对方感到他的信任。还有啥比得上一个足够把整个郑家都掀翻的秘密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呢？当然，这也和张荣之前的所作所为有关。其它的不提，单单二人一起屠了万全都司陈彬全家，就足够张荣一家子陪葬了。
“俺已经托了关系，这次依旧跟着中堂去朝鲜。”张荣也不纠缠，看郑直无语的模样，笑道“看相的说俺这人福薄，一辈子就只能遇见一位贵人。错过了，就再也起不来了。俺就瞅着，中堂就是俺命中注定的贵人。”
“啥中堂。”郑直这次没有推诿“俺们是兄弟，过命的。俺还是喜欢二狗哥喊俺五虎。”
“那不成。”张荣摇摇脑袋“没规矩不成方圆。俺们都是当兵的，都懂‘士卒可下,而不可骄’是啥道理。”
此句出自《黄石公三略》，意思是可以对士兵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却决不能骄纵他，要用严格的法令约束。
“随你。”郑直无奈递给张荣一根烟。
张荣摆摆手，起身意有所指道“时候不早了，中堂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说完拔腿就跑。
郑直笑骂一句，起身也向外走去。离别在即，他后院一群女人，自然都要一一宽慰几句。只是有先有后，昨个儿是十七奶奶的独角戏，今个儿则是藁城五姐妹的结拜仪式。
没错，得知五位娘子结拜了，郑直颇感欣慰。于是傍晚的时候提出，五姐妹上次结拜太过儿戏，这次由他来主持。奈何五姐妹脸皮薄，虽然不曾拂袖而去，却都躲了起来。尤其是言奴，因为刘准暴毙，这二日陪着借住在她院中的亲姐，心情着实不佳。要不是小迷糊帮衬，这结拜还攒不起来。就这样，郑直也已经是双腿有些发颤。等好不容易万事俱备，不想张荣就跑了过来。
走出‘我自然’后边的裙房，郑直转向西院方向，准备通过设在那里的密道返回右郑第。没错，如今郑家周围人多口杂，他又是众矢之的，诸位娘子要聚在一起，只有那里最为合适。也因此，刚刚他光爬密道回西郑第，就累的气喘吁吁。
不想此时有人冒了出来，是尚娘子。没等郑直开口，对方就拽着他，重新进了裙房。郑直无语，还懂不懂规矩？你一个外室，得等着最后几日自个有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