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鱼姣被容嫔这样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揉着额角看她真心实意的这样想，却又觉得实在有趣。
将发上的孔雀钗取下别入容嫔发间，又将腰间的合心佩系在容嫔腰侧。
碎小的珠花被长鱼姣取下，拢在孔雀钗周围妆点。
发丝披落下，单侧繁复的孔雀衔珠与珠花簇拥，便显出几分别样的韵致。
好在影青虽灰，却也属蓝，与孔雀钗并不相冲。
又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月白轻裘与容嫔身上的白色披风调换。
朦胧的清淡的月白上身，便让容嫔被影青压的灰暗的面容亮了起来。
与寻常热闹繁复的装扮相比，眼下容嫔的妆点依旧显得简单，却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容嫔看着披上自己单调的白色披风，发上失去最点睛孔雀钗的长鱼姣，心里便无端生出点闷，
“姣姣，其实我不要紧。”
长鱼姣只是偏头，眉眼间不带半分失落或可惜。
甚至颇有闲心的抬手，拨了拨容嫔不够飘逸随性的发丝。
“如今我便不美吗？”
容嫔本有些伤春悲秋的愁绪在这一语下瞬时卡壳。
即便失去孔雀钗，也并不叫长鱼姣失色。
本就属清艳的面容，添钗为贵，减妆为雅。
怎样都是好看。
尤其长鱼姣美在骨中，一身旁人学不着的风流韵致，就足够吸引人。
容嫔耷拉的眉眼瞬间飞扬起来，开心的挽住长鱼姣的手，
“姣姣，你真好！”
长鱼姣轻哼一声，坦然接受了这份夸奖。
只是在二人相携绕过一处转角，却是意外撞上了一人。
如锦鲤般橙红的衣裙在煌煌宫灯下显得分外热烈。
骨肉匀称的亭亭身姿在愣神微仰间透出自然的媚态。
“见过珍姬，容嫔。”
丽贵人款款福身，腰身折下，便越发显出身段玲珑。
能得丽字做封号，足可见丽贵人的好颜色。
长鱼姣在意的却不是其他，而是丽贵人发上的一支，牡丹钗。
这只钗她曾见过，与极为相似的芍药钗一并由坤宁宫送到携芳阁。
是她尚未见到皇后时，皇后送来的站队选择。
只后来两只钗都被她供上，一支也未选。
如今倒是在丽贵人身上看见。
陪在长鱼姣身侧的白露也是眉心一皱。
小主晋位珍姬那日，曹珠曾去过坤宁宫，却被拒之门外。
而在此前，皇后便是召见了丽贵人。
跟在绛河身边学了这几月，白露到底有长进。
皇后这般做，一为试探，二为警告。
试探携芳阁是否忠心，警告携芳阁，莫要恃宠而骄。
颇为担心的看了一眼小主，倒是长鱼姣先展了眉，淡淡道了声起，便欲越过丽贵人。
反倒是丽贵人竟扬着笑跟上了长鱼姣与容嫔的脚步，
“珍姐姐，皇后娘娘说了，你我姐妹当互相帮扶。”
长鱼姣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偏头看向丽贵人。
看的丽贵人巧笑倩兮的面容逐渐僵硬，方才缓缓开口，
“你在挑衅我？”
长鱼姣的声音轻缓而有韵味。
听在朝瑾耳中是撩人，听在丽贵人耳中，却是威胁。
脸色微变下，丽贵人抬手抚了抚鬓上的牡丹钗，
“珍姐姐误会了，只是娘娘让妾多向珍姐姐学习，妾才贸然想与姐姐亲近。”
“丽贵人，若我记得不错，贵人才是年岁稍长的那位。”
从旁而出的何贵人面上是一贯腼腆的笑。
不再跟从后宫一贯喜好，何贵人今日的妆点清新淡雅，如风中摇摆的茉莉花，实在叫人眼前一亮。
面上柔弱娇婉的表情更是将其身上的楚楚可怜之感，显出极致。
轻飘飘讽过丽贵人，何贵人面向长鱼姣时，却是不由红了面颊，柔声细语，
“珍姐姐安好。”
自打何贵人出现那一刻起，长鱼姣心中就生出一抹微妙的骄傲。
她永远偏爱悬崖峭壁生出的孤花。
与从前相比，何贵人眼下实在顺眼太多。
“真要计较起年岁，何贵人不是比我们都年长？”
丽贵人笑容不变，将何贵人讽她年岁大还要称长鱼姣姐姐的话奉还。
在场四人中，长鱼姣，容嫔，丽贵人皆是新秀女，而何贵人早她们三年入宫，论年岁确实她最长。
听得丽贵人的话，何贵人却是抿着唇，面上是颇为羞涩的腼腆笑意，
“我与姐姐亲近，倒是不见丽贵人与姐姐有何往来。”
这话听得容嫔心里舒坦笑出了声。
看何贵人柔柔弱弱的模样也顺眼了些。
“听到没？上元佳节，当然是关系好的一处赏灯，有你什么事儿！”
容嫔入宫前，岐山王就给她好好分析过新妃中谁能惹，谁不能惹。
丽贵人之父是宁中知府，若是换个富庶地的知府，容嫔就会收敛些。
可宁中，宁中是个穷地方，谁知道那天宁中知府就要因为政绩不佳而被撸了官职。
她堂堂岐山王之女，当然是无需在意！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丽贵人面上也有几分挂不住。
只是视线转回到并不如何言语的长鱼姣身上，丽贵人又忽然有了几分底气。
长鱼姣未出现前，她是皇后娘娘跟前最得脸的新妃。
自长鱼姣出现后，她就被冷待一旁。
可不要紧，她耐得住性，不就到底等来了机会？
推了推发上的牡丹钗，丽贵人昂首挺身，
“从前是与珍姬不算亲近，可我们同为宁中人，亲近起来想必不难。”
看她几次三番的推牡丹钗的动作，长鱼姣没来由的觉得腻歪。
无外乎是在与她宣告，如今皇后娘娘亲近的人变成了她丽贵人。
眼睫微垂，缓缓叹出一声。
长鱼姣松开容嫔的手走到丽贵人面前。
素白指尖勾起丽贵人的下巴，将这张漂亮却毫无特点的脸看在眼底。
许久后才弯了弯眼，带着几分天真的不解，
“娘娘喜欢你什么呢？
生的不如我好看，声音也不如我好听，唔，喜欢你处处不如我？”
直白到近乎捅心的话让丽贵人神色瞬间变冷。
没有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的样貌被人这样贬低。
只是不待丽贵人开口，长鱼姣便猛的捏住了丽贵人的下巴。
吃痛让丽贵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旋即感受到长鱼姣伸手将发间的牡丹钗拨落。
牡丹钗落地的脆响中，长鱼姣方才轻快的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视线却透过丽贵人，看向身后枝叶掩映不全而显露出的华贵侧影，唇角勾起微有嘲讽笑意，声音冷淡中透着几分不屑，
“丽贵人，牡丹钗在你头上，实在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