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忍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天台下来的。
记者们的闪光灯还在眼前炸开,苏以安依偎在顾弥生身边接受采访的画面像一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回到病房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大亮,护士正低着头换床单,动作麻利,可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往她身上飘。
见她进来,几人交换眼神的动作虽然隐晦,却还是被苏忍冬捕捉到了——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同情,或许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
苏忍冬没有理会,她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脸色惨白,眼下泛着青黑,嘴唇干裂,像一株被抽走了所有水分的植物。
她和顾弥生之间那点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悸动,像藏在锦盒里的珍宝,被苏以安一把扯开盒子,将内里的褶皱与斑驳赤裸裸地晾晒在所有人面前,还被歪曲成不堪入目的模样。
而顾弥生那个轻轻的点头,像一把钝刀,在她的神经上慢慢割着,不致命,却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知道,他只是遵从了她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她才默认了那一切,可那句未曾说出口的“爱苏以安”,还是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涩,像吞了一把碎冰碴。
没一会儿,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弥生来了。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一道沉默的剪影,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底还有未散去的红血丝。
苏妈妈刚带着苏以安去做检查了,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忍冬。”顾弥生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满意了?”
“我能怎么办。”苏忍冬的身体一直在微微打颤,指尖冰凉,半晌后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这样处理,最好。”
顾弥生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走到她面前,却又硬生生停住,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你这个女人,简直没有心。”
他早该知道的,若是有心,几年前这个女人又怎么会在婚前爬上自己的床,留下那样一场烂摊子。
苏忍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比哭还难看:“我知道。”
顾弥生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几乎要冲破胸膛。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愤怒,有失望,有迷茫,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门“咔哒”一声关上,轻得像羽毛落地,却硬生生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忍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咬着牙,想把哭声咽回去,可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可等她跌跌撞撞跑到楼下时,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顾弥生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苏忍冬被绝望淹没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是顾斯年复查的日子,他刚走进医院大门,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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