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看着众人的表情，宋景风的心里开始有些没底儿了。
“行吧，那就由我们来说。”魏宇扶最终还是妥协，坐下来告诉宋景风，“小宋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寒酥就是上一届的状元，文武双科状元。”
宋景风点了点头。
“这么耀眼的成绩，皇上和朝廷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他流落民间呢？”魏宇扶虽然是在跟宋景风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远处，仿佛看到了当年寒酥金榜题名之时的样子，“而且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皇上与寒酥之间的私交是还算不错的，皇上对他信任，也有一定的了解。皇上就知道一般的官职就算是给了他，以他的性子也肯定是坐不住的。所以当年皇上以寒酥所取得的成绩是前所未有的耀眼为由，力排众议，决定让寒酥自己挑官职，喜欢哪个就去做哪个。”
“那他要是挑中了宰相呢？”宋景风忍不住插话道。
“按照当年的那道旨意来说，那他就去做宰相。”孟繁之道：“不过寒酥那个臭小子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懒懒散散又坐不住，他能愿意成天把自己搁在皇上和众多大臣的眼皮子底下遭罪？再说了，宰相可是要每日上早朝的，他起得来嘛？”
宋景风深以为然。
“所以说啊，寒酥这小子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并没有好高骛远，而是选择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就在我的手底下查查案子。”魏宇扶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昊苍是武榜眼，跟小蒲一样做了刑部员外郎。”
蒲舸在一旁配合地点点头，“我比昊苍早两年入刑部。”
孟繁之：“寒酥这小子选择了大理寺少卿，虽然皇上有点失望，毕竟皇上的本意是想要把寒酥留在身边帮他的，但是其他大臣却是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裴宰……裴明裕。”孟繁之改口不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过寒酥的这个选择是彻底地让裴明裕对他放下了戒心，也就给了我们充足的准备时间。反之，如果那么早就跟裴明裕鱼死网破的话，我们这边还真不一定能讨得着好。”
宋景风也能理解孟繁之的话--所谓一击制敌的意思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一味地出击，而是在做足了准备的时候再迅速出击争取一招毙命。而在你还没有准备动手，只是在做准备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千万不能被对方察觉。
当然了，寒酥的这个选择也可以说是他在遵从本心。矜朝的各个官职虽多，但真正适合他的却没有几个，大理寺少卿就是其中之一。既然能够自由选择，那当然是要选择一个让自己舒服的位置了。
而初次与寒酥见面的魏宇扶，立马就被他那一身不羁的气质给震惊了--这哪儿像是个正经官员啊？就算他穿着一身官服，怎么看起来也还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呢？倒像是个混进官府的江湖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遇到案子的时候，寒酥还是很靠谱的。
鉴于寒酥的破案率很高，所以平日里的一些小细节，魏宇扶也渐渐地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去说了。
“唉！都怪我当时一时心软，结果导致了这个臭小子蹬鼻子上脸，成天对我没大没小的。”魏宇扶一脸悔恨。
寒酥把胳膊支在安锦亭中的石桌上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挑拣着桌上的鲜葡萄送进嘴里，一边懒洋洋地说道：“你想多了，我的没大没小跟你纵不纵容的没有关系，纵容一点的好处就是让你自己能好过一点，对我全都没有影响。”
魏宇扶：……
孟繁之反倒是很理解，拍了拍魏宇扶的肩膀说道：“算了吧，他对我也这样。”
“他对谁都这样！”司空明桧笑着补充道。
虞祁霖也在一旁帮腔--当然他主要帮的还是司空明桧，“他对皇上都这样，你俩这样想一想的话，是不是就能觉得心里舒服不少？”
魏宇扶和孟繁之想了想被寒酥怼和被胖球欺负的皇上，果然心里就舒服了不少。
于是魏宇扶的讲述继续。
寒酥成为了大理寺少卿的第二年，矜城之中出现了一个臭名昭着的采花贼。说是采花贼其实实在是太轻了，因为那个人不仅劫色，玩得还很变态，还杀人分尸。
此人频繁作案，那段时间里大理寺和刑部的捕快衙役们捡尸块都已经从一开始的恐惧反胃到了麻木疲惫，仵作也根本就忙不过来，甚至有段时间就连太医院里的御医都过来帮忙了。
可就是没有一点线索。
凶手杀人之后会将死者的四肢斩下来切成小块，却会保留头颅和躯干的连接和完整性。更变态的是，凶手会用手边的树枝树干之类的棍状物塞入死者的口中和下身，变态且恐怖。就在每次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些人之中，甚至都有就此被吓疯了的人。
宋景风对这起案件也有印象，那段时间矜城简直人心惶惶，每个人张口闭口地都是在说这个案子，凡是女子几乎人人自危，甚至都有不少人女扮男装的。
那时宋父还在人世，为了不让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以为然的宋莺时出门，宋父直接就给宋莺时关了禁闭，把她软禁在了家里，生怕她出去之后遭遇什么不测。
可是凶手作案的频率却是有增无减。
“原来是那个案子！可是怎么可能没有线索呢？”宋景风问道：“那个凶手杀人那么有仪式感，每次的过程都那么复杂，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吗？”
“凶手确实做了很多，可是我们在抛尸现场除了他留在那里的尸体之外，其他什么线索都找不到。”魏宇扶摇头，“而且仵作验尸的结果也不乐观，凶手使用的凶器和工具，应该就是市面上最常用的那种菜刀和斧头，就连那些树枝树干，也都是他就地取材的，完全没有代表性。死者的身份、年龄、生活地区，甚至就连长相也都是天差地别。而且凶手作案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每天都能发现尸块，有时候就会隔好几天，我们完全找不出一丝规律来。”
宋景风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就不好办了，看来这名凶手对于大理寺和刑部办案侦察的时候一般会怎么寻找线索，可以说是很了解了。
宋景风把他的想法一说，果然就得到了一众赞赏的目光。
“嘿！你们还真别说！这能考上状元的人还真是不一样啊！”魏宇扶赞赏道：“没错，寒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做独行侠了，就靠着自己一个人查，谁都不信任，到最后他都有点魔怔了。”
说着，魏宇扶还不满地瞪了寒酥一眼。
寒酥权当没看见。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宋景风帮寒酥说话，“能对大理寺和刑部的办案手法这么了解并且做出了一系列行动去扰乱侦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啊。”
“是啊！”魏宇扶叹气，“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搞得好像那些人的惨死都是他的过错一样。不过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愣是靠着那几个抛尸地点画出来了个范围，纯靠盯梢追堵的就把人给堵着了。好像中间还让那畜生溜掉过一两回，搞得寒酥越来越崩溃，不过最后好歹还是抓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宋景风的心中涌上了一股不好的感觉，这明明是一件寒酥勇斗杀人魔的事情，跟寒酥进监狱又有什么关系？
魏宇扶彷佛也看出了宋景风的疑惑与不安，于是索性长话短说道：“总而言之，最后寒酥抓到他的时候，那人的身边并没有尸体，也没有被劫持的女子，甚至没有凶器。但是那畜生很挑衅，就是嘲笑寒酥永远都不可能抓得住他，永远不可能找到证据，因为官府的无能还会死更多的人之类的……”
“那不是有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口供嘛？”宋景风皱眉问道。
“没用的。”孟繁之摇了摇头，帮忙解释，顺便给了魏宇扶喝口茶润润嗓子的时间，“刚才也说了，寒酥那小子当时怀疑的就是自己人，像这种抓捕行动自然也就是他一个人去了。那畜生说了，寒酥就只有一个人，没人做证，就算寒酥把他抓去了公堂，他也可以说是寒酥破案心切故意栽赃于他。反正官府没证据，他就算跟寒酥承认了再多的杀人罪行，也都没有用。”
“那难道就让这种人逍遥法外吗？”宋景风听得怒从心头起。
魏宇扶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他死了。”
“死了？”宋景风一愣，怎么跨度这么大？刚才不是还说那个凶手耍无赖故意挑衅一副反正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吗？怎么这就死了？
“嗯，我杀的。”寒酥举手。
宋景风张着嘴看着寒酥愣了许久，最后终于嗓子发紧地说道：“你没有证据……却杀了人……”
“犯法。”寒酥往嘴里扔了颗葡萄，“我知道，所以我进大牢了。”
“可……可是……”宋景风结结巴巴，“你并没有抓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