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严邶静心里不安,上下打鼓的时候,前方突然奔回来一个飞骑探报,只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青绿色的蔬菜叶,下面耷拉着三四根红润圆胖的胡萝卜。
一边跑,一边高声地向大军宣布:“前方左侧,有一片胡萝卜田!”
大队人马听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庆贺之声,仿如已经打了一场胜仗!
呼——
严邶静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是找到了一口吃的!
【搞了半天原来契丹人在这里种胡萝卜,这东西能吃的地方埋在土里,怪不得我闻不到一点味道!】
【忘了!胡萝卜的“胡”,也是胡人的“胡”,和胡芹一样,哈哈哈!】
大军再向前行了一点点,那片开阔的胡萝卜田便出现在视野里,众将士一下子没了纪律可言,如饿虎扑食般冲到了地里,纷纷拔拽着地里的胡萝卜。
大家饿着肚子赶了一天的路,这时哪里还管干净不干净,有没有水清洗,有的人连拔萝卜时带出来的泥土都顾不得擦拭,就往嘴里塞,“亢嗤”一声咬下一截,合着土往肚子里咽!
横昆和束老四两人挑了两根特别粗大肥硕的胡萝卜,用衣襟反复揉搓,擦得好像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拿来递给严邶静。
严邶静笑了笑,刚想接过,就听又有士卒高声喊道:“柿子树!东面!东面!有一片柿子树林!”
众士卒一听,居然还有更好吃更当饱的好东西,纷纷随着那人的呼声向东面望去,果然,视野中是一片树林,枝叶掩隐中,真的有一颗颗红色的果实若隐若现!
横昆也笑了,递胡罗卜的手往后缩了缩:“大帅!要不……我去帮您看看,柿子熟了没有,万一要是涩的,我再把这胡罗卜给您!”
严邶静笑了,一把抢过:“你俩去吃柿子吧,我有这两根胡萝卜就够了!”
横昆和束老四两人随着众士卒冲进柿子林,有人先试着尝了一口,发现大多数都是香甜软糯,熟的透透的,于是开心的大肆采摘。
有些将领自持身份,没有和士卒们这样一起疯抢,但看到现在的军队如此没有军容军貌,皱起了眉头。
有人凑近了严邶静,说道:“大帅!咱们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要是有契丹人的军队杀过来……”
严邶静笑了笑,心里说,不然你以为我让豆子带几千人断后是干嘛用的呢?
嘴上回答:“没事,让他们先吃个半饱,稍微垫一垫再说,大家在谷里憋了这么多天,撒个欢儿也好!”
诸将见严邶静这么看得开,便也不吱声了。
后方有探马来报,有两支契丹人的军队,正朝九十里坡行进而来,看着……各有几千人的样子。
严邶静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来得快吗?”
探马摇摇头:“不快,还有些犹犹豫豫的!”
严邶静得意的点了点头,一切都正如自己所料:“没事了,再探!”
严邶静将几员大将喊到身边:“再给大家小半个时辰,垫的差不多了,咱们就继续往前,不过这次,需要兵分两路!”
大家一听,还要往前?再往北?大帅这是要带着咱们彻底当游牧民族吗?
严邶静将分别率领左右两路的两个将领叫到身边,低声地嘱咐了一遍,两人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此时的胡萝卜地和柿子林已经被祸祸的一片狼藉,毕竟是将近五万只“蝗虫”啊!
将领们高声呼喝自己的属下归队,那些士卒们腰里别着胡萝卜,手里捧着柿子,打着嗝儿归了队,重新集结成歪七扭八的行军阵型。
将领们呵呵嘲笑:“严大帅只不过是让你们先垫垫肚子,你看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吃这东西还能吃出嗝儿来?”
士卒们笑着说道:“将军,你不知道,饿了几天,突然猛吃这果蔬,就算吃到打嗝儿,也还是觉得没吃饱!”
将领点点头:“嗯,确实,光是吃这些确实剐的很,走,跟着严大帅,咱们去吃肉去!”
吃肉?
士卒们又来了精神!这……这从何说起啊?
难不成杀战马吗?那可是军中重罪!
几位大将也不解释,按照严邶静的吩咐,兵分两路,继续向北挺进。
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不到,跋涉了近十五里地,沿路又看到了许多青疏种植田,有胡芹、大甜椒、茄子等等等等,有些已经被种植户收割了大半,也有些结结实实的长在地里,还未来得及被收走。
只是大家这次没有再去哄抢,因为心里都想着严大帅说要带着大家吃肉。
眼前呈现出一片开阔的草原。
草原上,则是一堆又一堆的牧羊,在悠闲地吃着草。
原来这里是契丹人的一处牧场!
两位大将带领人马一队绕到牧场左边,一队来到牧场右边,再收尾合围,瞬间就将牧场围了起来。
再一步一步的慢慢向中间聚拢。
这时牧羊犬发出疯狂的吠声,那几位牧羊人也被惊动,可惜为时已晚,包围圈早已形成,而且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弓箭、刀枪、长戟等等兵器。
原本安静的羊群也感受到了威胁,慌乱的奔跑急突了起来,可惜徒劳无功,四周都已经是武周的军队。
包围圈逐渐缩小到方圆百丈之地,停了下来,严邶静让人过去安抚几位契丹的牧羊人,可惜,五万人的军队,找不出一个会说契丹语的人。
【咋想的呢?这跑到营州来跟契丹人打仗,就没想过抓舌头逼问情报这种基操吗?怎么会一个会契丹语的人都不带?】
而那几个牧羊人,只会比比划划哼哼哈嘿,一个汉字都不会说。
得!白扯!
严邶静把心一横,算了,不沟通了!
【实在是没有时间浪费,再磨叽磨叽后面的契丹部队就杀过来了!】
令旗一挥!杀!
杀的是羊!
几个契丹人哭着上前拦阻,被一帮士卒立刻捆了起来,找了一处帐篷,将他们先丢在里面。
这也就是严大帅是个女子,还有善待契丹百姓之心。
若是换了其他的武周将领,这几个契丹人哪有活路,早就杀了一个干净。
契丹人的帐篷附近没有适合烹煮的铁锅,武周军队只好各自升起灶火,拿刀斩下几块羊肉,直接架在火上烧烤。
不一会儿,整个牧场都洋溢着一股烧烤羊肉的膻香味。
严邶静看着士卒们大快朵颐,开心地吃着羊肉,心里感慨——
【我还以为只有我那个憨豆老公吃起东西来没个吃相,原来十个男人九个这样!】
【而且这是真的饿了!这一没椒盐二没孜然的烤羊腿,能好吃吗?】
一个时辰之后,严邶静看着这片原本青葱翠绿的草原,生态和谐的原始牧场,现在遍布着一个一个的灶坑,地上到处洒落着羊骨头,不禁感触。
【任何时代,战争,都是最大的环境破坏者,生态杀手!】
【五万只饥饿的“蝗虫”,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狼藉。这一路,毁了一块胡萝卜田,一片柿子林,和一个这么漂亮的原始牧场!】
天色渐渐黑了,严邶静传了几个士兵,去快马通知窦奇峰他们负责断后的三千人无须坚守,向前与主力汇合。
严邶静放眼望去,夜色下的牧场上亮着的一处处灶火,仿如繁星,想了想,下令——“原地安营扎寨!”
众将士虽然有些担心契丹军队会不会突然来袭,但还是一阵欢呼,这下有了充裕的时间,有的人将没有吃完的羊肉储存起来,用洗净的野草叶包裹成一块块的肉块,在用衣摆兜着挂在腰间。
大家饿的怕了,每人的腰间都挂了好几大团羊肉。
将近亥时,豆子的弓箭手队伍赶了上来,闻到这草原上煮羊肉的香味,早已按耐不住,也大快朵颐了起来。
豆子直奔中军帐来找严邶静复命。
严邶静挥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像小鸟一样猛地扑到窦奇峰怀里。
“老公,饿坏了吧?”
“还好……”两人的唇已经合在了一起,后面的话也完全听不清楚了。
吻了很久之后才分开,严邶静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小锅:“请看,噔噔噔噔——哈哈,香不香?”
窦奇峰凑近了一看,是一锅羊肉汤,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快吃吧!老公!特意给你留的!”
窦奇峰端起来就开始风卷残云!
严邶静看着老公这样吃东西,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吃相吐槽他。
“老公,我也没吃呢!特意等你回来才一起开席!”
窦奇峰停了下来,笑了笑,将锅端到严邶静的嘴边。
两人在营帐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羊肉,商量着明天的行动。
“老婆,晚上契丹人会不会来袭营?”
“不会的,营州北部的契丹人主力,在张相公屯那里和晋王的军队拼光了,损失一定不小,现在,他们就只有守着粮仓的份儿!”
窦奇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断后的时候,看不到一支契丹军队追咱们!”
“契丹人的军队和咱们比,士卒的战斗力更高更强,但是,有一点始终比不上咱们,那就是人数!”
窦奇峰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契丹人每次出击都是突然袭击,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严邶静笑笑说:“咱们明天转而向东!不出三百里,契丹人就再也坐不住了,一定会从雁归城调兵过来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