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锋利的弯刀从手里落下，厚重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砸出一声巨响。
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想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那些人的闲话。
若是在他们部落，赢的人一定是他。
众人:别找借口。
身后是养育他的草原，眼前是那斯图模糊的样子。
可最后的时刻，他骗不了自己。
就算去到无人之境，那里只有他和那斯图，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话语甚至加快了这场斗争的结束，让他少受了些折磨。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那斯图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到达了一个难以匹敌的地步。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游戏。
一场由那斯图单方面主导的游戏。
那斯图将长刀插.入离他脖子几寸的草地。
太阳的光反射在其上，带着暗红的鲜血，一朵妖艳的花在上绽放。
那斯图单腿蹲下问道:
“怎么，弱肉强食？你现在是不是该去找天神了？”
没有盛气凌人，只是很平淡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胖子怕了，他还不想死。
“大…汗…”
说一个字吐一口血。
“我…不…是…这…个…”
那斯图想都没想一刀下去，胖子彻底动不了了，睁着大眼睛望着天空。
天空湛蓝无边，没有一丝云彩为他送行。
刚才还浑身冒火的瘦子在此刻彻底失了声。
阳光温暖如夏，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热，身体像冻僵的蛇，一动都动不了。
他和死去的胖子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那斯图抽刀站起来，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男人。
“我记得你是他的侄子。”
男人在脑海里复盘着那斯图的一招一式。
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才反应过来那斯图在对他说话。
他摩挲着手里的汗，颔首答道:“是，大汗。”
他弯腰扯下胖子脖子上戴的石头，扔给人群里冷峻的男人。
“从此以后你就是你们部落的首领了。”
男人接住石头，穿过几个人，走到那斯图身前，抚胸单膝跪地。
“从此以后，我们部落愿听从大汗号令，绝不会有二心。”
跟着胖子一起来的几个武士跟随他们的新首领单膝跪地。
“希望如此。”
这个男人眼里有痛苦，迷茫，狠厉，也有慈悲。
早在战场上的时候那斯图就看出来他的爆发力很强，也不失头脑。
希望他不会看错人。
“起来吧。”
男人握紧手中的绳子，腰背挺直站了起来。
“记得赔我们部落一个桌子。”
男人闻言微怔，不知何意。
那斯图的护卫指着地上的人说道:“这个胖子刚刚在帐篷里砸坏了我们一张桌子。”
特地强调，“我们用了十几年都没有坏掉的桌子。”
男人也没想到那斯图作为草原的霸主会在意一个桌子的好坏。
不过大汗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白，等会儿我会亲自做一个更好的桌子。”
“行。”
那斯图拿起滴着鲜血的长刀走到圆圈的中间。
“还有哪些人不服，或是不想按我的规定行动的，都一起上来吧，省得浪费我们吃饭的时间。”
不是浪费吃饭的时间，是浪费他看见他的大阏氏的时间。
他在人群里没有看到苏予墨，他今天飒爽的英姿没有被她看到。
真是败笔。
一句话说完，鸦雀无声。
现在谁要是真的上来，谁就是真的被铭记在所有人的心里，他的名字将被一直流传下去。
刚才喝酒的男人第一个站在前面说道:“大汗，我已经明白你的要求，没有什么难的。”
“我会带领我的部落和其他部落不起战乱，和平生存。”
“还有后面的要求，我们将一并遵从。”
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战而降的首领。
他今年四十多岁了，已经看过太多的生生死死。
不愿再卷入新的战争，只想守着他的那一块地和他的族人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在那斯图的战书到达他们部落的时候，他没有思考太多，很快写了一封停战书送过去。
根据对面回信的内容和态度再考虑是否出战。
他不愿打仗，也不会任人欺辱。
令他意外的是，那边回信也很快。
那斯图没有让他们上供牛羊和女人，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告诉他们部落，有个叫那斯图的人来了。
既然没有损坏他们部落的利益，他就没有动用武力，很快回了一封信。
总共四封信在一天之内全部送达。
他那时以为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来闯荡草原。
说不定再过几天就会有人把他打回老家。
没想到他真的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让整个草原都知道了那斯图这个名字。
其他首领在第一个人说明立场后也站了出来。
今日这场压倒性的胜利无不传达着一个信息，那斯图对待他们还是收敛了。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不得不去遵从。
那斯图将视线移到瘦子身上。
“你呢？”
瘦子一听那斯图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愿听从大汗的号令，绝无二心。”
瘦子嘴唇上下颤抖，一双手使劲揪着地上的青草，尽量让自己不要被吓得尿了裤子。
“我要的不是这个。”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个部落的首领。
这次怕了，说几句表忠心的话，下次呢？
瘦子颤抖得更严重，差点一脑袋扎进土里。
“我明白。”
若不是胖子没有脑子，争着抢功的话，今天躺在那里的人就是他。
他的小聪明差点害死自己。
“我会找出一个继承人，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悟性不错。”
说罢那斯图把刀扔给身后的护卫，拍了拍手，走进帐篷。
走进帐篷前，那斯图受到一股未知力量的牵引，转头看向右后方的小山坡。
那个他想了一早上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庆幸自己的眼睛很好，即使两人相隔三百米，他还是看到了苏予墨眼睛里闪的亮光。
他最熟悉那种眼神了。
那斯图扬唇一笑，亲了亲手腕上的白毛。
打架的时候他刻意保护它不让它溅到一滴血，现在干净如初。
苏予墨眼神同样也很好，在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都戴眼镜的现代她依旧保持着5.1的是视力。
她手贴在唇上，隔空给了他一个飞吻。
彼时初雪还未降临草原，大片的绿色仍是人群的底色。
刚刚打完胜仗的君王亲吻他的爱人为他亲手戴上的护腕。
虔诚又珍贵。
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看他一眼。
无论是他荣耀登顶，受万人敬仰，还是坠落尘埃，遭人唾骂。
他愿前者永远留存，也不惧后者的出现。
他的爱人在远处看到了他的勇武，隔着三百米，将爱意送给他。
他是她心目中最大的英雄。
他可以拿起饭勺，为她一人做饭，也可以扛起刀剑，征战四方。
旁边还有两个孩子为那斯图的胜利欢呼鼓舞。
不久以后他们也会迎来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可惜其他人还困在刚才的战斗中，久久没有回神。
很多很多年以后，属于苏予墨的记忆穿越时间的洪流，重返她的脑海。
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躺在天台的摇椅上看着一点一点落下的夕阳。
金黄色的余晖洒在依旧眉清目秀的面庞上，上面的绒毛清晰可见，黑发散发着点点金光。
人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