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马车缓缓行在宽敞的街道之上。
四周灯火通明,驾车的马夫却是不知为何眉头深皱,他总觉得今夜京城之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秋风萧瑟,天上云雾飘渺间可看得见明星,并不显得压抑,他却有些呼吸将要停滞的紧张。
他依旧挥舞着马鞭,不管如何却是不敢惊动马车中人的。
“老爷,到了。”
停至一处宅邸前,马夫收了马鞭掀开车帘去搀扶马车之中的人。
一只有些消瘦的手掌搭在马夫的臂上,被搀扶着缓缓下了马车。
这是一个白了鬓发的中年人,身形略显消瘦,背脊上有些佝偻,似乎已经半截入土,可实际不过五十多岁,尚且算不上老人,眸中的深敛的狠戾更是肯定这点。
此人在南疆边关的战场之上有过一个响当当的称号“盛屠夫”。
而在京中,先帝也曾赐过一个“御国大将军”的名号。
他叫盛元启。
而此刻这位御国大将军到的地方却是钦天监……
御国大将军年轻时征战沙场,三十多岁才得一子一女。
长子如今二十有三,已然成家,小女二八年华,尚不曾婚配。
前些时日,丞相府的燕昭公子向御国大将军府提亲,正是想要娶盛元启掌中的那颗明珠。
盛元启得这么一个女儿,甚是娇惯宝贝。
虽然看不惯燕昭在京中也传了几年的纨绔之名,却还是想让钦天监的监正大人替女儿看看是否是良配,于是便亲自来了一趟。
“将军请吧,监正正等您。”一个年轻人迎了出来,毕恭毕敬。
盛元启迈步而入,直登钦天监监正此刻观星的高楼。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背靠轮椅之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天上星辰。
听到身后脚步声,老人收回目光转动轮椅看向来人。
“将军到了。”
“监正。”
二人见过,先前领路的年轻人自觉退去,高楼之上便只剩下二人。
老人转动轮椅停在了一处桌案前,以烛光点了一根香。
“将军的来意我已清楚,但此刻还是要问一句,将军为何而来?”
“只想监正替我看看,小女与丞相公子是否为良配。”
闻言,老人微微颔首,将焚烧的香插进桌案的铜炉之上。
片刻,那琥珀色的一双眸子微动。
“令爱与丞相公子的婚事,将军还需掂量掂量。”
结果兴许不好,盛元启微微颔首:“多谢监正大人了。”
“不必。”老人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天际。
秋风萧瑟,天际明亮的月光收敛,似是要阴天了。
“要下雨了吗?”监正低喃,话音落下却是突然直起身子双手紧紧扶于轮椅两侧。
“监正?莫非天有异象?”盛元启只是关切问。
老人脸色难看,眉头深皱:“紫薇暗淡……怎会如此?”
而紫薇正是帝星。
大雨忽至,白衣的年轻人冲上高楼为老人打伞。
替盛元启驾车的仆人此刻同样赶来,也撑起一把油纸伞。
御国大将军从钦天监离开了,只是离开时未曾同作为主人的监正告辞。
他一言不发,眸光晦暗不明的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今夜来此的目的似乎已不重要,脑海之中只剩下一句“紫薇暗淡”。
……
小雨淅沥,天色昏沉,街边的一处茶铺之前,停了一辆小巧马车。
马车中人掀开帘子一角,看向三三两两聚作一团吵得火热的茶客,觉得好生热闹。
在阁中时,可是从不会有这番光景。
出神间,茶铺中一个年轻人叫嚷着冲了出来,手中还捏着一张白纸往这边过来。
“姑娘,给。”
“快,让我看看,是什么新鲜事。”
马车中人探出脑袋,一张花扇挡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眸子。
年轻人将手中事物递过去,后者接过一看,脸上的笑意却是褪去,转为一抹凝重。
“上来,去定北王府。”
……
定北王府所在的街道行人匆匆,积水成洼,一辆小巧马车停在定北王府前。
年轻的车夫压了压被雨水打湿的斗笠,向后微靠:“十一姑娘,到定北王府了。”
话落,马车之中一个少女的身影缓缓走下。
少女一身青衣,手中撑起一把油纸伞,盖住了半张脸庞,只能看到小雨朦胧之中,仍堪称绝色的半片容颜。
丽影迎风而立,抬起油纸伞的一角看着定北王府的牌匾。
不枉她赶了半月的路,终于是到了。
“好了,既然我已经平安入京了,你也回长生阁去吧,替我向师父报个平安。”
年轻人抬头,眼前这位少女是他们蓬莱长生阁阁主最小的徒弟,十一姑娘此番入皇城是受好友所托,而他为送十一姑娘前来,也是应了阁主的命令,保护她,一步不离。
“姑娘,当真要单独留在京城吗?”
“什么叫单独,我又不是一人,不还有师兄吗?”
“就算师兄不在,我在京中也不会遇上危险的。”说着,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匾。
定北王府……
“没人敢把主意打在定北王府的头上,你安心回去便是,我会记得给师父写信的。”少女回应。
闻言,车夫轻叹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替十一姑娘将药箱从马车上搬下。
“姑娘保重。”
“至于给阁主的话,您还是亲自写信送去吧。”
马车离去,消失在雨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