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到了极点，宋知窈反倒镇定下来，她冷冷看着眼前的赵嬷嬷，“今日赵嬷嬷怀疑知窈与人有私，要脱掉知窈的衣服检查；明日若是再有人怀疑知窈与人有私，那时知窈是不是还要脱掉衣服让人检查？”
“那知窈今后，有何颜面在世间存活？！”
赵嬷嬷面露为难之色，先前她只是想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好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面。
见赵嬷嬷态度隐隐有松动之色，宋知窈凄凉一笑，“若赵嬷嬷执意验明正身，知窈也不让赵嬷嬷为难，既然知窈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了清白之名……”
宋知窈正眼看向赵嬷嬷，她声音凛然：“那知窈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无论如何她身上的痕迹都不能被人看见，倒不如置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宋知窈眼底的坚决看得赵嬷嬷心底一颤，但想到宋知窈脖子上的淤青和她手腕上的痕迹，赵嬷嬷的心思不再摇摆，做出这种事还活在世上，足以证明这个表小姐是个脸皮厚的，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赵嬷嬷冷笑一声：“宋小姐也莫要以死来唬老奴。”
她声音骤然沉下，“来人，把宋小姐捉住带回屋子里，老奴要亲自检查！”
宋知窈声音蓦地拔高：“我看谁敢？！”
赵嬷嬷面无表情道：“动手。”
看着向自己逼过来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宋知窈睫毛颤了颤，她看了一眼赵嬷嬷，决绝地冲向院中的大树。
若是身上的痕迹被赵嬷嬷看见，她的名声很有可能保不住，这会连累整个宋家，倒不如一死了事！
死之后她们就算发现自己的身上的痕迹，也会看在死者为大的份儿上，不去多舌。
宋知窈满心绝望。
爹，娘，知窈不孝，做下了这等辱没门楣的事，只好以死谢罪。
只是世人待女子何其不公，她不曾犯下叛国之罪，也不曾手沾鲜血，可世人却容不下她曾经走过的一条不曾影响过他人的岔路。
赵嬷嬷没想到宋知窈居然是来真的，她脸色大变，“快，拦住宋小姐！”
白芷更是惊慌，她上前想要阻拦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飞来挡在了宋知窈身前，宋知窈直直扑在了对方怀里。
是顾清无。
眼看着人没有真的撞在大树上，停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她后怕地跌在地上，“宋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知窈攥着顾清无的衣袖，“世子。”
面前少女脸色是受过惊吓之后才有的苍白，神情缥缈，像是在下一刻就会如一团云雾般消失在所有人的眼里。
顾清无扶着宋知窈，阴沉漆黑的眸光如箭一般落在赵嬷嬷身上，赵嬷嬷呼吸一滞，连忙行礼，“世子殿下。”
顾清无声音冷若冰霜，“赵嬷嬷，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听出顾清无话中的问责之意，赵嬷嬷膝盖一软，知道险些犯下大错的她连忙跪下，“回世子，老奴是奉夫人之命，查看各个院中都有哪些婢子不安分守己。”
话毕，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前的世子年纪轻轻，可是一身的气势却与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镇国公一般无二，实在是令人胆寒，难以招架。
顾清无长眼一掀，“哦，那表小姐为何好端端的一心想要寻死？”
剩下的话赵嬷嬷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好磕头道：“世子，是老奴误会了宋小姐，险些害得表小姐丧命，请世子责罚老奴！”
赵武在赵嬷嬷将矛头对准宋知窈时，便敏锐地嗅到今天的事不可能善了，当即赶去顾清无身边告知了他这件事，顾清无一听到消息连忙赶来，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顾清无不敢继续想下去。
“误会？”
宋知窈的身体还在颤抖，“赵嬷嬷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原因我分明告诉过嬷嬷，是嬷嬷不信，一心想要置知窈于死地，如今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可以将我方才所受的屈辱全都抹去吗？”
“既然世子也在这里，那就请表哥告诉嬷嬷，昨日我脖子上的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表哥不妨告诉赵嬷嬷，省得赵嬷嬷就算受了罚仍怀疑知窈。”
见宋知窈一点畏惧都没有，赵嬷嬷这才后知后觉明白宋知窈当初提及顾清无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
她语气中多了一分诚恳，“是老奴年老昏花，冲撞了宋小姐，希望宋小姐大人有大量，饶过老奴这一次。”
宋知窈不过是寄居在镇国公府的孤女，赵嬷嬷在镇国公府代表着周氏的威严，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只是担心这件事万一被有心人传出去，难免会说镇国公夫人苛待孤女，落人话柄。
宋知窈回头看向身后的顾清无，冷冷道：“世子以为呢？”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可顾清无分明从她那一层水光之下，瞧见了她对自己的冷漠和恨意，不似昨晚那般有着对自己的依赖。
像是自己幼年时才将那只猫儿才带回来的样子，它那时不吃不喝，只是警惕地看着自己，就像现在的宋知窈。
顾清无掩在衣袖中的手青筋鼓起，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赵嬷嬷，“昨日发生过的事情，我今早如数告知了母亲，赵嬷嬷若是想知道，不妨亲自问问她。”
赵嬷嬷连忙道：“老奴不敢。”
顾清无视线从赵嬷嬷身上收回，“回去吧，该怎么惩罚，母亲会告诉你。”
赵嬷嬷松了口气，“是。”
赵嬷嬷带着自己的人连忙走了，白芷拔出塞在自己嘴里的布条，跑到宋知窈身边握住她冰凉刺骨的手，“小姐，你没事吧？”
宋知窈原本倚靠着顾清无才不至于倒下，现在她借机将一身力气转移到白芷身上，白芷扶着宋知窈就坐在了石凳上。
白芷道：“小姐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顾清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宋知窈用水润了润喉咙后，她才抬眼打量着顾清无，蓦地一笑，言辞是前所未有的锋利，“世子是要看到知窈的尸体才会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