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程啸载着楚蔓刚停在废品站门口，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怎么能不来呢？”
“既说了来，就不会让金爷爷白忙活一场。”
程啸刚下车，一束光亮照在他脸上，他微眯着眼，微笑，“金爷爷好。”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金爷爷哼了声，“让她自己进来。”
“你在外面等我。”
楚蔓走进屋里解释，“金爷爷，您老人家别多想，他就是我一邻居，看着是不怎么样，但不是乱来的人。”
“跟我说什么，你又不是我孙女，我才不管你。”
金爷爷点燃油灯，烛光闪闪，窗户下断了一只腿用箱子垫着的小床上，陈列摆放着小学到初中的教材，以及十数根长短不一的铅笔，和几摞不太干净缺角少页的作业本。
楚蔓随手翻了两下，都是些正面写了字，反面还能再用的作业本。
她也没客套，直接把东西都装进了脚边的空纸箱子里。
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小床上。
对着里侧床上抚弄着瞎了一只眼的黑猫的金爷爷说，“时间不早了，金爷爷我先走了哈。”
“把钱拿走，足够多开一间房了。”
楚蔓脚下一个踉跄，“咳咳，金爷爷你说啥呢，我们把东西送到姜院长那边，就回家了。”
金爷爷不理她。
这老头还挺操心，俩人也不熟啊问题。
“知道小黑子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正弯腰搬纸箱子的楚蔓偏头，“怎么瞎的？总不能是被公猫玩腻了就痛下狠手？”
“是公猫他娘给抓瞎的。”
“......”楚蔓觉得有被内涵到，“我们真的各回各家，骗你就让我这辈子嫁不出去！”
“钱给多了。”
楚蔓扬唇，这老头。
“那就给您这母猫治治脑子，让她下次擦亮眼睛。”
院外摩托车的声响远去，金爷爷才揪了揪小黑子的耳朵，“瞧着是比你聪明些。”
临近孤儿院，空气中弥漫着不太好闻的臭水味道。
这边有两个化工厂，日夜排放废水，周围也尽是些战时被损毁没有再重修的宅院。
荒凉的与城内比像是两个世界，别提路灯了，连个光亮都没有。
路上也坑坑洼洼的行进吃力，自问为抓犯人去过不少偏僻地界的程啸都皱了眉头。
“这种地方你也敢一个人来，胆大包天用在你身上都屈才了。”
那天她确实问过不少路人，一度想要放弃，可越是找不到，越是觉得破败，她越是想看看，这种地方是不是真的还有人在。
“这里面的路全都跟刚被大炮轰过一样，不如停车走过去吧。”
“不成，摩托车上没有备手电筒。”
“我去！”车轮一个打滑，程啸险些掌握不住车把。
“停下停下，这么走早晚得摔。”
程啸停车，“白天都费劲，你怎么想的晚上来，我要是不跟你一起，你自己也敢大晚上跑来？”
楚蔓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先她是打算在金爷爷的废品站凑合一夜，天亮再忙活。
这不是有现成的司机加劳力，自然是早干早了。
“别抱怨了，我想了一招，你把你这摩托车油门弄响，他们听到动静肯定会出来。”
程啸气笑了，这丫头还说教起他了。
不过手上还是顺从，“嗡嗡嗡~~~”
孤儿院内原本就焦急等待的姜院长、陆阿姨、及孩子们听到动静，齐齐跑出院子。
“姜爸爸，陆妈妈，是蔓蔓姐吧！”
“一定是蔓蔓姐，她说今天一定会来的。”
姜院长招呼，“快，春雷你眼神好，你先去接应。”
“夏雨，秋霜，东胜，西辰，点上煤油灯，跟我去接人。”
“姜爸爸，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陆阿姨拦着，“云霞，咱就不去添乱了，走走走，咱们烧水，等你们蔓蔓姐来就能喝上热水。”
“蔓蔓姐！”
楚蔓听到呼喊，大声回应，“我们在这呢！”
不一会儿一道黑影犹如灵动的猴儿一般，嗖嗖嗖的直窜到俩人面前。
“蔓蔓姐。”春雷诧异的目光移向程啸。
楚蔓认出来人，“春雷，这个是我朋友，程啸。”
十二岁的春雷只有十岁孩子的身高，有些青涩的冲程啸点了下头，“程大哥。”
男孩赤着一双脚，上身大片污渍的白短袖露着肚脐，巴掌长的裤衩还补了三五个补丁，身体瘦削如竹节，干净的脸颊颧骨高突，混身透露着饥贫交迫，只有两只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
总算理解清醒如小丫头，怎么也会怜惜陌生人了。
冷心冷肺如他，都有些心生惭愧。
“蔓蔓。”
“蔓蔓姐。”
“蔓蔓姐你来啦。”
姜院长带着四个男孩随后赶到。
楚蔓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我答应了会来的嘛。”
“姜院长您好，我是蔓蔓的朋友，程啸。”
程啸主动伸手，姜院长双手相握，“你好你好，麻烦你们走一趟了。”
“姜院长，我们先把东西拿回去再说。”
春雷上前，“程大哥我来吧。”
程啸把袖子卷了上去，“姜院长，我和春雷搬，您别上手了。”
“这怎么使得。”
楚蔓拽了姜院长一把，“姜院长，你就让他表现一下吧，要不他心里难受。”
程啸笑应，“是，蔓蔓说的正是。”
姜院长回头，“这摩托车推着吧？”
“放这吧就，这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况且程啸自己就是公安局的，您就甭操心了。”
姜院长明白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赶到三间正房勉强还算完整的孤儿院，几个留下的孩子们和陆阿姨也迎了出来。
蔓蔓姐蔓蔓姐的喊个不停。
楚蔓接过豁口的白瓷碗喝了两口水，便顺手递给程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