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眯了眯眼睛，冷酷无情，“除了女人和孩子，一个不留！”
胡秀儿既然不肯跟他走，他就得把这祸根清除干净，免得回了京城，她再被什么阿猫阿狗给伤了。
想到胡秀儿，顾清晏的心情又不好了。
他看着窗外被风吹落的枯叶，一转眼就被人踩成了碎渣，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枯叶，胡秀儿都拒绝他了，他还上赶着替她想那么多。
顾清晏都看不起自己，太卑微，太丢脸了。
可让他完全甩手不管，他又实在做不到，只能自己生闷气。
失去记忆之前，他心里谋划的只有西北大局，查出父亲战死的真相，报仇雪恨。
恢复记忆之后，他却恋恋不舍，优柔寡断。
顾清晏很想搞清楚，他到底喜欢胡秀儿什么？
到底为何会对这短短的一个来月当晏清河的日子这般不舍？
明明住的很简陋，吃的也很粗糙，他以前可是不吃内脏的，猪肉也很少吃，更别提吃生的葱和蒜了。
那种有味道的食材会在口中留下不好闻的气味，完全不符合他的教养和习惯。
但是他住的很开心，吃的也很开心，每天过的都很热闹，很轻松，很自在。
他见过太多的血腥杀戮，见过太多的痛苦绝望，见过无数被欲望吞噬的人心，被苦难压弯的脊梁。
但是在那个小院，他从那个女人身上，看到的只有希望。
她就像荒野上随意长出来的野花，哪怕风霜雪雨，烈日严寒，甚至被石头压，被猪羊啃噬过，她都能挺直脊背，努力向上生长，热烈地盛开。
他喜欢她的生机勃勃，喜欢她的正直善良，喜欢她对他毫无保留纯粹的好。
在顾清晏的记忆中，会这样对他好的好像只有父母，还是曾经的父母。
其他人，哪怕是舅舅，对他的好都不纯粹。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皇权和军权的结合，是先皇为了从祖父手中夺取军权的一种策略。
他生来就享有最顶级的权势和地位，但同样也承担着最复杂的利益纠葛，有人想利用他，也有人想毁了他。
他从很小就知道，对他笑的不一定是好人，对他不好的不一定是坏人，除了舅舅，他谁都不能相信。
结果，连舅舅也骗他，他还能相信谁？
顾清晏一度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骗局，直到遇到胡秀儿。
胡秀儿心思简单易懂，说话做事都直截了当，连他还是晏清河的时候，她都什么也不瞒着他。
她对他的好，没有任何目的。
哪怕没钱也会给他做新衣服，会给他买糖果点心，给他留最好的肉，纵容他的任性，想方设法哄他开心。
顾清晏忍不住想嘲笑自己，瞎琢磨这么多，他其实就是不想承认胡秀儿把他当小孩了。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她大概就是太好心了，要是那天夜里她在沟里遇到的是别人，她也会把人背回去，当恩人一样悉心照顾。
也会花光家底给他治病，给他买糖果点心，给他做新衣服，对他好吧。
他还大言不惭要娶她，真是个笑话。
顾清晏不想再继续琢磨了，越琢磨越觉得自己可笑。
他打了那么多次仗，从没像这次这样，刚出手就一败涂地了。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憋闷，顾清晏毫不客气从刚落下的枯叶上踩了过去。
败就败了，他认。
不过就是个女人，不过就是第一次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现在不是沉溺于男女之情的时候，他真正的战场，在京城！
他一定要赢！
整理了心情，顾清晏踏入了胡秀儿暂居的屋子。
屋子里的炭炉撤了一个，留下两个，依然很热。
顾清晏怕把身上的寒气过到胡秀儿身上，进了屋，先在炭炉跟前烤的身上都有些出汗了，这才走到床边。
胡秀儿睡的很是香甜，歪着头，脸微微泛着红，嘴唇无意识地嘟着，看着颇有几分乖巧娴静。
顾清晏忍不住幻想，要是她醒了也能这么乖巧就好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每天乖乖陪在他身旁，他就很开心。
说实话，他对京城没什么好感，对那个差点被亲娘烧死的公主府更没好感。
晚上一个人睡在那么大的寝殿，他浑身不舒坦。
可是胡秀儿不愿意嫁给他，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强人所难。
多看两眼吧，以后就看不到了。
顾清晏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胡秀儿。
胡秀儿察觉到床边有异样，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顾清晏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不由愣住了。
顾清晏没想到偷看还会被抓包，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他别开眼，故作镇定问胡秀儿，
“大夫来看过了？怎么说？”
胡秀儿舔了舔干干的唇，她嗓子不舒服，想喝水，但是她不想求顾清晏。
她临睡前把衣服穿好了，也试了试自己的力气，如果咬牙硬撑，应该能走到桌子旁自己倒水喝。
这么想着，胡秀儿就掀开被子打算起身了。
顾清晏还以为胡秀儿是之前那样的穿着，见她忽然把被子掀开，不由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转头脸对墙，生怕一不小心又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胡秀儿被顾清晏这一惊一乍弄懵了，反应过来莫名有些想笑。
这人看着是恢复记忆了，但是有些举动还是特别孩子气，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养的，看着也不小了，却一点都不稳重。
顾清晏听到声音不对才转过头，一看胡秀儿竟然下床了，不由急了。
“你又要干嘛啊？”
他脸色不好看，声音有些大。
胡秀儿被吓到了，有些怯怯地指着茶壶，“我好渴，想喝水。”
顾清晏黑沉着脸倒了杯茶，递到胡秀儿嘴边。
胡秀儿想自己端着喝，可顾清晏生气的样子有点吓人，她没敢说，只能就着他的手喝。
可顾清晏似乎没喂过人喝水，胡秀儿喝了几口就喝不到了，顺着嘴吸溜都吸溜不着，只能无奈地看向他。
顾清晏还不明白，举着杯子一动不动。
胡秀儿只能问他，“你看我像不像个鸟？”
顾清晏皱起眉头，忍不住想探一探胡秀儿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又发热了。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见他还不明白，胡秀儿实在忍不了了，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个鸟，我的嘴能有那么长，能这样直勾勾喝到水吗？”
顾清晏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杯子抬起，然后，灌了胡秀儿一鼻子水。
胡秀儿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腰上的伤口更是扯的生疼，疼的鼻尖都冒汗了。
顾清晏自觉做错了事，不敢再摆脸色，赶紧抱着胡秀儿坐在了床上，把茶壶和茶杯直接端到她面前，让她自己倒水喝。
胡秀儿一口气喝了三杯水，这才缓过劲儿来，不带一丝火气，十分认真的跟顾清晏商量。
“你看你又不会照顾人，我在这儿又不方便，你还是送我回去吧，不管是李四全他姐，还是小叶子都能照顾我。”
顾清晏抿了抿唇，望着窗外，今天雪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很亮堂，却照不进他心里。
他眼眸半抬，没说好或者不好，反倒问胡秀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胡秀儿愣了愣，坦言道：“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就是继续杀猪卖肉赚钱攒钱，把日子过好。”
顾清晏皱了皱眉，“我的意思是，你想招个什么样的男人？”
胡秀儿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过很多遍了，要招个老实憨厚的。
他刚说过要娶她，扭头就问她要招个什么样的男人，感觉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