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晏被劈头盖脸呛了一句，心情也不是很美丽。
这个小没良心的……
他想起了李倾海那句“少用祈使句，少拿架子”的叮嘱，觉得可能自己应该跟小女孩转换一下沟通方式，想把语气放软些，可是开口还是有些疾言遽色：
“你要是不老想着往火坑边上晃悠，我会骂你吗？肚子上挨了一枪还不老实，上蹿下跳，不要命了？”
陈熹微终于听出话音儿了，看来手眼通天的李总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警察做笔录的时候再三叮嘱，病毒的事情不要给别人说，避免引起社会恐慌。
好家伙，她倒是守口如瓶，可是身边的人一个二个全知道了。
如果有一天社会大众也知道了这事，不会怀疑是她传出去的吧？
李观晏见女孩不说话了，神情忧伤地看着湖面。他又觉得太阳穴一阵狂跳。
怎么语气重了也不行，语气软了也不行。
比他游戏里养的跟宠还难伺候。
老赵那样温厚宽和的人，究竟喜欢她什么？
沟通不来某人索性就不沟通了。
李观晏双手交叉放在膝上，闭目养起神。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再放回去。最起码得和原来一样，要不然实在是对不起故人的嘱托。
陈熹微突然问：“李观晏，你知道沧一组吗？”
“知道，一群见不得人的鼠辈。”
李观晏微睁开眼，露出一丝凌厉的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个人拯救不了世界。”
陈熹微有些惊讶地盯着他，没吭气。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不是只有黑或是白，也不是红橙黄绿青蓝紫，是一片混沌。没想清楚骨头该埋哪儿之前，不要以身犯险。”
说完，李观晏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熹微好几秒，转而又闭上了眼。
他记得老赵隐晦地提起过，她当年死得何其惨烈。
其实如果当时她藏在钟楼里说不定就能活下来，但是她还是选择和敌人同归于尽。
人世间大部分的事无法去评价对错的，都是个人选择和命运造化。
但是他们都希望，这辈子她能轻松一点。
“这男人真可怕。”
陈熹微在心里暗暗评价。
湖面的颜色随着落日渐渐变暗，慢慢倒映出夕阳的茜草色。
不知这样肩并肩坐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车喇叭的滴滴声，李倾海开着高尔夫球车的再次出现，提醒两人时间过得之快。
“走吧。”
李观晏起身，走在前面。
陈熹微觉得有点冷，忙着把防晒衣拉好。正低头捣鼓着拉链，就感觉肩膀一沉——李观晏把他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陈熹微抬眼看着身长玉立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说：“谢谢李总，你对我真好。”
夕阳如纱轻轻笼着她，光洁如瓷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的那对梨涡，让李观晏的心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李观晏】好感度+10！”
“我只是守约罢了。”
系统的声音和李观晏的声音同时发出，陈熹微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问：
“李总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上了车，李倾海看着七七身上的衣服，冲着李观晏挤眉弄眼：你小子很上道啊。
李观晏直接选择无视了自己的美人姐姐，翘着二郎腿，摆着总裁的架子坐在了后排。
李倾海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德行，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陈熹微身上，热情地问：“七七啊，今晚想吃什么，给姐姐说，我让餐厅给你做。”
“我想吃锅盔！”
陈熹微突然想那口了。但是说出来又后悔了，毕竟这种平民饮食，李倾海这样的大小姐肯定没听过，自己多嘴还惹得别人麻烦。
“锅盔？”李倾海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七七，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别具一格的小姑娘。”
“倾海姐姐不用工作吗？这样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这有啥。你在我的地盘，多照顾你一些也是应该的。”
陈熹微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又没太明白的样子。
“这个疗养中心是我姐开的。”说着，李观晏朝着前排驾驶座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云淡风轻地恭维了一句：“李总。”
李倾海如花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别叫我李总，我心慌。”
陈熹微嘴角轻微抽了抽，资本家的姐姐果然也是资本家。
“姐姐叫你小五，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陈熹微忍不住问。
李观晏还没开口，他姐先帮他回答了：
“嗯，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观晏是我们家老小。所以七七你知道吗？一家人坐在餐桌上，但凡外面有人喊一声李总，都能有四五个人应声。”
陈熹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了声。李观晏也跟着嘴角轻轻勾了勾。
陈熹微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浅笑的李观晏，她惊讶地回过头，但是那一点笑意又杳无了音讯。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陈熹微认真总结陈词：“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卖不出货的小老头。”
“哈哈哈哈哈——”李倾海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李观晏礼崩乐坏的表情，赞叹道：“七七干得漂亮！”
李观晏那眼里最后一丝丝笑意也戛然而止了，他对陈熹微说：“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拿我白涮？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陈熹微仗着有人撑腰，胆子大了不少，呛声道：“一般大一般大。”
三人在车上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过绝大部分情况是陈熹微和李倾海聊，李观晏在旁边听。园区很大，大约二十分钟车程才到用餐的地点。
“你们先坐，我去让后厨给七七试着做一做锅盔。”
陈熹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没事儿，我们后厨人多，天南海北的手艺都有，你尝尝指不定喜欢。”
说着，李倾海招来工作人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
李观晏带着陈熹微来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刚走过来准备介绍今晚的菜单，就被他拦住。
他的目光像一束利刃，越过陈熹微的肩膀，落在她身后的那桌上。
陈熹微回头，那里正坐着一个年近耳顺的中年男人，瘦长的脸却横肉生，眉毛浓黑直入鬓角。他穿着一身黑色马褂，胸口挂着龙石种翡翠雕刻的弥勒佛牌，右手盘着一串珠子，左手捻着茶盏，也正望着李观晏。
“跟我来。”
李观晏站起身，轻轻揽起陈熹微的肩膀。
这个身体的距离明显跟刚刚在湖边有很大区别，陈熹微有些古怪地看着李观晏，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两人走到后面那桌边，停下脚步。
李观晏露出在社交场合上疏离又客套的微笑说：“蒋叔好。”
陈熹微的目光飞快地从李观晏身上转移到了中年男人身上。
她瞳孔刹时收缩，五感一瞬放大。
心里那个名字如刀斧劈过来——蒋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