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靠在树下擦了口吐出来的鲜血，身后的四条狐尾也断了两条，蔫蔫的垂了下来，雪白蓬松的绒毛失去了光泽。
脸上的诡异花纹逐渐将整张脸覆盖。
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江予纾站在明意眼前，想起对方把自己关起来的那几日，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上打了几下空气飘飘拳。
而后如同她想象的一样，反复短暂出现在江予纾眼前的那个粉裙女子救了这人。
明意伤得很重，光凭普通的仙丹仙草无法续上他断掉的灵脉。
江予纾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化去了一部分妖丹去救治对方。
过了好几日，明意才堪堪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视线缓缓落到了背对着自己在屋檐下浇花的女子上。
他强忍着身上断骨的痛意，慢慢坐了起来。
“……咳咳。”明意捂着唇，粘稠的血从指缝中溢出。
还在浇花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连忙放下壶跑了过来，给明意垫上了个靠枕。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连忙给这人端过来一杯热水，她有些羞赧：“我的妖丹只能帮你续上灵脉。”
明意一听，正要问对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你的内府都被人用法术震散了，影响到了你说话。”她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
“不过没关系，你好好修养就会痊愈的。”
“对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提到我叫什么。”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自己。
“我叫稚月。”
温柔的声音抚慰了明意惶恐不安的内心，他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不肯叫这人离开。
耳畔都是纷杂扰乱的兵戈之声，眼前的人的声音如同清泉一般将明意的灰暗全部卷走。
稚月，小月亮。
眼前的一切犹如流水转瞬即逝。
江予纾看着明意在稚月的照料下逐渐好转，也看到了稚月逐渐将自己的心放到了对方怀里。
望着明意的眼神都满含对心上人的羞涩。
直到冲天的火光打破了这平静的生活，无数妖修冲进了院中，将他二人围在院落里。
明意之前避而不谈的回忆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观察着周围的情状，抓住身后的人手腕，汹涌的灵力如同滔滔的江河进入到稚月的经脉中。
不过须臾，明意狠狠推开身后人，嘱咐道：“他们找的是我，你快走！”
说完就挥手用灵力轰出一道缺口，将他的小月亮推了出去。
岂料那些妖修哈哈一笑，“不用这样，谁也跑不了。”
说罢拿出一根九节鞭，上面雕刻着张牙舞爪的龙首。
那人啧啧感叹：“殿下不必着急，臣这就让您和这小妖在地府团聚。”
说完这人面色一狠，将鞭子甩了出去，汹涌澎湃的妖力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明意自知自己不是这鞭的对手，但是却不能看着稚月被这法器打得魂飞魄散。
强忍着威压将被推回的稚月揽到了自己身后，生生受了这一鞭。
刹那之间，明意感觉自己的妖魂像是被强行剥离了一般，撕扯的生疼。
噼啪三鞭抽来，他险些没了意识，混沌之中却仍然将他的小月亮牢牢的藏在身后，不露半片衣角。
那人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承受化神鞭三下，他瞧着即使受了三鞭依然站的笔直的人叹了口气，收敛了方才的嚣张。
“殿下不要怪臣，成王败寇，即使你言明自己永不会回妖族，但是那些人却依旧不会放过你。”
明意自是知道是自己的天真软弱害得他们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他腿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飞溅的泥土弄脏了干净的衣衫。
“我知道……我愿意赴死，但是……”明意将涌到了喉间的鲜血全数咽了回去。
“放过她。”
他的小月亮什么也没有做，不该因为自己葬送在这里。
或许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那人点了点头，挥手让手下人让了一条道出来。
稚月泪眼朦胧的看着明意，她摇头却被对方毫不犹豫的推了出去。
“……明意，我，我不要走。”
他跪在那里，虽满身泥泞，却自有风骨。
认认真真的看着稚月，将那清丽的面容牢牢地记在心中。
明意张了张口，却无声的说道：“对不起。”
那人手中的化神鞭逐渐化为了斩神剑，朝着明意的心口而去。
他闭上眼，不希望在稚月的眼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尽管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很狼狈。
“明意！”
兵戈穿过皮肉的声音太过明显，但是明意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抬起眼睑，却见到了此生的最不愿意看到的梦魇。
斩神剑穿过了稚月的心口，碎掉了她的心脏，断绝了最后的生息。
那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下子松开了剑柄，
“稚月……稚月……”
明意怆然的爬到稚月身前，手足无措的看着插在对方心口上的剑。
良久，他紧紧地抱着对方，终是呜咽出声，眼尾落下大颗大颗的泪。
稚月微睁着眼，她好像听见了勾魂锁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微微一笑。
斩神剑下无来生。
她早知道的。
将手放在哭成一团孩子模样的明意脸上，替对方拭掉了泪水。
稚月想要安慰对方不要怕，却张口涌出的是刺眼的鲜血。
“明意，不要怕。”
她艰难地凑到对方面前，摸索到对方柔软的唇，轻轻地盖了上去。
草木的清香混着铁锈的味道充斥在明意的口中，他无措的摇了摇头。
不要……
散发着微光的内丹顺着稚月落到了明意体内，和他的内丹紧紧的缠在了一起。
永不分离。
“我以善入道，从不悔救你。”
更何况你是我的爱人。
她的内丹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效果。
帮助对方离开这里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稚月看着他笑了笑，一如当初轻轻来，现在不留痕迹的离开。
明意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如刀绞，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什么都留不住。
他……后悔了。
明月应高悬于天，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被拽落泥潭。
江予纾如同一个过客一般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
瞧着明意因为永失挚爱而走火入魔杀了在场所有人后，选择韬光养晦一举杀回妖族，将妖皇斩于剑下。
扶持着唯一的兄弟登上了妖皇的位子后，将斩神剑留给了对方便销声匿迹。
眼前的一切好似潮水散去，江予纾呆呆的站在枯树前，没有任何反应。
“今今。”
亓深将人转向自己，看着对方空茫的眼神，轻抚身前人柔软的青丝。
“别怕。”
她缓了缓神正要和剑尊说话，方才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的却邪突然冲进了江予纾怀中，还要用剑尖挑开她的袖口。
一副要钻进去的架势。
江予纾顿时脸色爆红，整个人像是熟透的番茄。
“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