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一刻成功等到自己的救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吴铭转头的刹那，在颜堇琛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就像溺水的人在精力耗尽之际，失去求生本能之前等来了一根浮木，将他一点一点带离绝望的深渊。
颜堇琛的眸光不止闪着晶莹，还有肉眼可见的欣喜、狂喜，让他原本死寂一般的眸底重新燃出生的火光。
吴铭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片刻，而后识时务又贴心地帮忙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嵇黎初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丝丝绯红，不知道是被外面的温度冻的，还是高烧之后留下的症明的。
颜堇琛的目光灼热而不加掩饰，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破伪装，清晰明了地展露在嵇黎初面前。
所以嵇黎初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那种类似于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后的如释重负。
“你怎么站起来了？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卧床静养。”
嵇黎初心知肚明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可她装作没看见一般，语调如常地往他面前走，“躺下吧，伤口会受不了的。”
颜堇琛充耳不闻，只等人走到面前，不顾身体的疼痛，一把将人拥在怀里。
他鲜少有如鲠在喉的时候，更加没有什么能让他胆颤心惊又杀意滔天的事，只有嵇黎初...
这个举动在情理之外，却在嵇黎初的意料之中，怕扯到颜堇琛的伤口，她不安地扭动几下便安静下来。
看样子，望初山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了......
“颜堇琛...”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嵇黎初听到没来由的一句道歉，心霎时被揪起，不疼，就是胸口有些泛赌。
“好好的道歉干嘛？你又背着骂我了？？”
听着她故作轻松的语调，颜堇琛喉咙紧到发痛，“我爸去找你的事我知道了，对不起...”
猜想变为肯定，嵇黎初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舌底的酸涩中悄然含了一抹苦，让她开口都有些艰难。
片刻后，嵇黎初轻轻推开颜堇琛，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原本我是想等你出院的时候再跟你聊的，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咱们都开诚布公地谈谈心里的想法怎么样？”
颜堇琛凝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心里各种情绪翻涌，潜意识里他想回避。
“你想说什么？”
“你站着累不累？累的话先躺下。”
嵇黎初说着想扶着他躺下。
颜堇琛站着纹丝不动，“就这样说，你想跟我聊什么？”
嵇黎初见状微叹，“很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颜堇琛不假思索：“就说你现在心里最想的。”
“你跟叔叔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我都听到了...”
“你都听到什么了？”
颜堇琛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胆怯。
嵇黎初听得一顿揪心，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惧，不可一世的颜堇琛吗？
“从你问叔叔应该怎么处理就听到了。”
颜堇琛手一紧，显而易见地紧张，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嵇黎初挑明一切，就是没打算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种毫无准备之下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于他而言就是万劫不复。
颜堇琛太清楚，对嵇黎初来说，一个不喜欢的人对她的喜欢除了负担跟拒绝，他不可能再得到其他回应。
半晌，颜堇琛轻唤一声，“嵇黎初...”
“嗯？”
“你现在什么想法？”
嵇黎初沉默以对。
颜堇琛暗自提了口气，“如果我说那只是为了应付我爸的说法跟我就是喜欢你，你比较能接受哪种？”
嵇黎初脱口而出：“你这样说那肯定是第一种！”
回话的速度快到颜堇琛诧异看她，“我的喜欢是有毒吗？你是有多不想我喜欢你？”
她还敢再回快点吗！
嵇黎初没想到被颜堇琛反将一军，顿了好久才找回声音：“不是...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竹子休假回京洲的时候，一见面别说陌生人，跟仇人...”
说着说着，嵇黎初停了下来，因为她好像发现了什么bug。
颜堇琛第一次见她就跟仇人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像第一次见，“那不是你第一次见我？”
嵇黎初略带诧异地看向面色跟走马灯似的颜堇琛。
颜堇琛满脑子都是今天这茬还圆的过去吗？反应也变得迟钝，错过了应声的最佳时间。
嵇黎初把他的沉默当做回答，心里的如海浪翻滚，光看这浪，就知道海面的风小不了，海底的震动也接踵而至，终是把浪花拍打成了啸。
海啸过境，嵇黎初猛地想起沈千悠说的颜堇琛心里藏了个人六年，而他说她十七岁那年就在他心里，今年她刚满二十四，一对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六年多！
再往前推，颜堇琛知道她喜欢蓝色，颜小宝一见她就送她阿狸，然后就黏上她，梁蔚心也一再地表示不管她跟颜堇琛怎么相处，她都认她...
那么再往前一点呢？
微信上不知名的联系人，以及裴竹义务兵后硬闹着要转士官不走官途，然后......
越来越多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在嵇黎初脑海里拧成一股绳，缠得她喘不过气。
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颜堇琛，嵇黎初小心翼翼试探问道：“之前在微信上跟我聊天的人是你？”
这话一出颜堇琛就知道今天是圆不过去了，他抿着唇绷着脸，短暂的迟疑后，提了口气，没呼，“六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颜堇琛没有直面回答，嵇黎初每个字都听得心惊胆颤，是他！
真的是他！
嵇黎初第一反应：怎么办？
她该用什么话语来回应？
她再三斟酌最后在急剧跳动的心跳中憋不出一个字。
虽然早从裴竹的话里笃定了几分心中的猜想，可她还是不免讶异。
颜堇琛怎么会喜欢她？
没听到回应的颜堇琛在嵇黎初的沉默里突然就想开了，什么时候说不是说？
表白还挑黄道吉日吗？
又是一阵冗长的安静。
还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安静。
“阿黎...”
还没说什么，光是听见他这从直呼其名到略显暧昧的叫法改变，嵇黎初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此起彼伏。
她很慌，很乱，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颜堇琛声音低沉，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反正嵇黎初没见过。
“阿黎，你还记得你十七岁那年的中秋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