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堂寨主簿一听那书房外天堂寨巡检说有刁民造反,吓的这家伙那是直接就把攥在手里的邸报给掉到了地上去,整个人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大冬天的脑门上冒出了冷汗。
这大明朝的基层官员面对刁民造反如今已经是两个极端,有的急于升官往上爬的,听到刁民造反那兴奋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领着衙役插着翅膀飞过去镇压叛乱立功受赏升官发财。
还有的的则是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躺平混日子当太平官的,这种官员一听刁民造反就吓的不知所措甚至的直接挂冠弃印带着家眷跑路。
从这天堂寨主簿的表现来看,很明显他是属于第二种的。
不过这主簿老爷在惊慌失措的一会之后便立刻反应过来了,主簿老爷心想这天堂寨不仅有一百多名巡检司官兵,而且还有安庆营的八百多名驻军,这么多兵力镇压城内区区一群刁民造反那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这主簿老爷的心情便平复稳定下来了,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整理仪容语气威严的对门外喊了一声道:“进来说话!”
随后这主簿老爷的书房便被那穿着一身布面甲的巡检大人给推开,这巡检进来之后便单膝跪地在主簿老爷的书案前抱拳行礼道:“下官参见主簿老爷!”
“免礼!”
这如今虽然大明朝的文武地位开始出现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仅限于北方打成一锅粥的几个省,而南方尤其是南直隶这边文武地位变化倒不是很是很大,依旧是文贵武贱的格局。
所以这个安庆府的九品武官巡检见着这九品的文官主簿,依旧是跪地磕头请安。
待这天堂寨巡检起身之后,这主簿老爷便对他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刁民造起反来了?!”
这主簿老爷虽然官品低,但也正因为官品低与底层打交道多了解基层的工作,知道这帮丘八喜欢动不动就给仅是闹事的百姓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然后杀良请功向上面讨赏。
况且他也知道这帮府里下的管制令虽然可能影响到城中一部分人的生计,但也不至于让他们断了炊,这些人在城里顶不住完全可以出城去找生路,根本就没有必要造反。
要说这主簿老爷的分析也是完全正确的,这其实就是这巡检故意夸大事实在他面前制造恐慌气氛。
…
这巡检听到主簿的问话后,一脸气愤的指着那门外的方向怒道:“大人,那城北那帮搞灰产的杂碎吃饱了没事干 ,居然跑到衙门前面聚众闹事,而且还打伤了我手下的弟兄!”
“这帮刁民如此胆大妄为袭击官差,不把衙门放在眼里,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主簿老爷对于城北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对此他也没有办法,且不说青天乡的铁贼对天堂寨虎视眈眈让官府没法解除对城中的管制,就说这管制令是府里下的,即使他想解除也得要经过县里向府里申请批复下来才行。
于是这主簿老爷看了这巡检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行了,不要动不动就把群刁民当反民来办,如今大敌当前切不可让城里乱起来。”
“这样,你带巡检司的兵,把这群刁民都给我弹压下去,领头闹事的给我抓起来!”
这巡检大人要是能有能够弹压下去也就不用来找主簿老爷了,他手下有三分之一的官兵刚刚换防没多久,昨天一晚上没睡正是困的时候,根本没力气抡棍子打人。
还有三分之一的则是在城外码头等各关卡检查过往商旅,另外三分之一则是在城中巡逻,整个巡检司不到二十名官兵,即使把城中巡逻的官兵喊过来,那也很难把这好几百“久经沙场”的地痞流氓给弹压下去,毕竟这帮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那么容易给干趴下的。
所以这巡检便对那主簿老爷说道:“大人,那在衙门外面闹事的刁民实在是太多,属下手下的人手不够,还请您去跟严守备商量一下,能不能调守备营的兵前来弹压这帮刁民。”
“有多少前来闹事的刁民?!”那主簿老爷看向这巡检问道。
巡检听后略做一番思考然后便对主簿老爷回答道:“闹事的刁民不多也就几百,但是加上前来看热闹的贱民估计得有上千人之多。”
这主簿老爷本来是想顺着这巡检的意思调守备营的兵把这帮刁民弹压下去,但一听说有上千人聚集立刻便有些迟疑了。
这民变毕竟不是造反,造反那没的说直接就是武力镇压不讲那些有的没的,但这民变不过是刁民们以过激的形式向衙门表达诉求罢了。
所以这就不能一味的使用暴力,得要阴阳相济居中调和用温和的方式,尽量以非暴力的手段来瓦解民变。
于是这主簿老爷便对这巡检说道:“这安庆营的一帮杀才没这方面的经验,万一失手打死的人太多可就不太好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几个不识趣的刁民也就罢了,但如今大敌当前不能轻易与这帮刁民结怨,免得这帮刁民对官方心生恨意与贼寇勾结。”
说罢,这主簿老爷便站了起来对那巡检吩咐道:“我看这样,你走后面去安庆营营房找严守备,让他备兵两百不要带刃随时听候差遣,我去衙门前跟这帮刁民谈谈,如果这帮刁民如果不识时务再让严守备动手。”
“如果这帮刁民知进退,那这政清人和还是要的嘛!”
“大人英明!”那巡检听到这主簿老爷的话后随口拍了一句马屁。
…
巡检司衙门,大门。
这巡检司的衙门就在这天堂寨城的最南端,紧靠着那寨城的南城墙,那衙门的台阶非常的高,此时那台阶上大门前已经驾起了拒马,在拒马后面好几名官兵则是警惕拿着长枪看着那台阶下的一帮刁民。
此时只见这衙门门前那已经是被堵的水泄不通,两边的街道上站满了前来闹事的地痞流氓和城中大老远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自从城内实行管制的一个多月以来,城中老百姓不仅各种大型娱乐活动被禁止,就连出行都受到一定的限制,这段时间那可把城中的老百姓给憋坏了。
如今托这群地痞流氓的福,让这城中暂时失去了管制,所以这城中的百姓趁这个机会出来看看热闹,甚至还有小商贩在路边乘机摆摊叫卖。
“叫陈主簿出来!”
“放开管制!我们要活命!”
…
此时只见那断了一条胳膊的张老板,正在那人群前面挥舞着他那只仅剩下的胳膊,领着一帮地痞流氓们大声呐喊着口号。
就就在这帮地痞流氓喊着口号的时候,只见那巡检司衙门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见主簿老爷头戴乌纱帽身穿挂着鹌鹑补子的淡绿色官袍从里面走了出来。
由于这主簿老爷经常跟城中百姓打交道,所以大伙们都认识他,当主簿老爷走出来后,这下面喊口号的地痞流氓们瞬间便偃旗息鼓有的甚至露出胆怯的表情。
这帮流氓他毕竟不是反贼,地痞流氓说到底是在官府的默许下才能生存下去,官府真正要想办他们,轻轻松松便把他们给剿灭,所以他们天生对这官员有敬畏心理。
他们不怕衙役是因为衙役与他们的的牵扯太深,有的地方衙役的工资全都靠这些灰产的孝敬来发。
但这衙门里的官员则是很少掺和他们的那些灰产,因为这衙门里的官员搞钱的路子太多,没必要碰这些有损官省的黑色生意,所以这地痞流氓惹恼了衙门里的官员,那说办就办他们。
当主簿瞧见这帮地痞流氓哑火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心想这帮刁民的胆子那也就这样了,于是这主簿便命官兵搬开拒马从台阶上走了下去,那几个官兵也紧随其后上前去保护。
那站在台阶下的张老板瞧着那主簿从台阶上走下来,嘴角也是露出诡异的笑容。
然后这张老板便对他身边刚才那名恶少年小声嘀咕道:“小伙子,我记得你跟那城东仁乐巷买馒头的老刘家住对门,他家的闺女是青梅竹马吧?!”
“那老刘头瞧你家穷嫌你没出息,不愿意让闺女跟你来往,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这少年听到张老板的话后,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他心中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容,那在少年心中是他奋不顾身也要达到的目标。
只可惜在几年前他爹因一场意外去世,家里失去顶梁柱瞬间便从平民变为贫民,他也不得已为了讨生活成为街坊邻居所嫌弃小混混。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青梅竹马被他爹逼着不许与他再来往,否则就打断她的腿断绝父女关系。
“我还听说,那老刘头准备嫁闺女了,不过我想这个人肯定不是你。”就在这少年回忆往昔的时候,这张老板的声音便如同魔音一般在他的耳朵边上响起。
当少年听到老张头这话后,那气血立刻便涌向头部,此时这少年的眼神都已经泛红,两只拳头握的死死的。
“爱而不得将会成为你一生的痛,年少之时的遗憾会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抚平的伤口。”
“骚年,不要让自己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