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和苏让赶到林业站，一眼就看见院子里放着一只笼子，小猴子蹲在笼子里，金棕色的短毛秃了几块，头上缠了一圈纱布。
接待他们的人是林业站的站长。
“昨晚消防队在山上巡逻，捡到这只受伤的猴子，就将它送到我们这儿。”站长道。
方颜问：“它怎么会受伤？”
昨天在山上救完火，小猴子和她玩了一阵便跑回山林，方颜以为它已经回到它的族群，没想到才一晚不见，小猴子就变成这副模样。
“被猴群打的，”站长道，“这只猴子在我们护林员中很有名，大家巡山的时候都见过，它一生下来就连同母猴一起被赶出族群，母子两个在外面流浪，靠村民投喂活到现在。”
站长看着笼子里的小猴，眼中充满同情：“上周母猴没了，这只猴子一直在附近流浪，昨晚大概想回猴群，却被撵了出来。”
“那它以后怎么办？”方颜问。
“这就是请你们来的目的。”站长笑了笑，“我们本来想联系动物园，找个单位收养它，后来听苏总说他有园长朋友可以帮忙，就先请你们来了。”
方颜看向苏让，苏让点点头：“我已经找了动物园，他们今天会派人过来。”
“那就好，”站长道，“这只小猴子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虽然人类不该干涉野生动物的生活，但它既然被送了过来，就说明命不该绝，以后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笼子里的小猴“吱吱”两声，像是附和站长的话，抱着受伤的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方颜。
方颜心都要化了，全凭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只小猴的归宿是动物园，不是她家。
她征得站长的同意，将小猴放出笼子。
小猴子一出笼就朝方颜伸手，就差没说它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方颜托着它的腋下将它抱起，小猴子两手环住她的脖子，亲昵地在她胸前蹭了蹭。
如果不是站长就在一旁看着，方颜简直想将小猴子立刻偷走。
她垂眸反省，只觉自己的良心所剩无几。
站长见小猴子对她如此亲近，啧啧称奇：“我以前喂过它好几次，从来没见它这么亲人，难道因为它是母的？”
方颜笑出声，抱着小猴子掂了掂，爱怜地抚摸它的后脑。
小猴子脑袋受了伤，方颜没敢用力，手指轻轻抚过它脑后的纱布。
她突然顿住。
她用指腹在小猴子脑后蹭了几下，迟疑两秒，将它放到桌上。
她看了眼苏让：“你过来一下。”
她拉着苏让的胳膊，让他把手放在小猴子脑后：“你摸摸看。”
苏让按照她的指示摸了两下，与她对视一眼。
“你觉得是不是？”方颜低声问。
苏让微微点了下头：“很像。”
方颜心中泛起一丝激动：“有没有办法验证？”
苏让想了想：“我试试。”
说完，他握住小猴子的一只手，闭上眼睛。
站长听着这两人打哑谜，不解道：“苏总怎么了？”
“没事，”方颜笑着冲他摇摇头，“苏总在……给小猴子检查身体。”
站长看着苏让的举动，疑惑道：“这怎么检查？”
方颜揉揉鼻尖：“他学过中医，治动物那种。”
“哦，”站长恍然大悟，“我听过，动物中医。我姨母邻居二女儿家的宠物狗，后腿瘫痪了两年，就是给中医针灸治好的。”
“没错，就是那种，”方颜面不改色，“苏总对小动物特别有爱心，这只小猴子脑袋受了伤，苏总担心留下后遗症，就想给它把脉看看。”
站长点点头，用敬佩的目光看了苏让一眼，拿起桌上的水杯：“你们先忙，我去给你们加点热水。”
站长走后不久，苏让睁开眼睛。
“怎么样？”方颜热切问道，“它是不是开了横骨？”
刚才她抚摸小猴子，在它脑后摸到一条裂缝。
那条裂缝并非外伤所致，而是生在一块横骨上。
自从上古以来，山海界与人界之间的通道关闭，妖怪留在人界的后裔日渐衰落，许多后代甚至直接沦为野兽，不再拥有灵智。
兽身想要成妖，第一步便得炼化脑后横骨，但这块横骨并非所有野兽都有，只有妖怪的血脉才会多出这样一根骨头。
小猴子脑后的那块骨头如果真是横骨，就能解释它为什么被族群驱逐。
这只小猴子恐怕是妖怪的后代。
有灵智的妖怪多半不会选择与野兽交配，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这个猴群的祖先曾是妖族，在后代沦为野兽之后，小猴子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而兽类天生畏妖，在猴群看来，小猴子拥有令它们恐惧的力量，它的存在是对猴王未来的威胁，所以它们才要将它赶走。
幸运的是，小猴子的母亲没有放弃它，母猴宁愿离开族群，也要带着自己的孩子流浪，这才让这只小猴子幸存下来。
方颜在小猴子身上没有察觉出妖气，也许是因为它的血脉虽已返祖，灵智却未觉醒，因此妖气并不外显。
苏让的灵力能够检查别人的身体，当然也包括猴子这样的生物。
她盯着苏让，眼神充满期待。
苏让点点头，没卖关子：“是，它体内有妖核。”
妖核如同人类心脏，妖活着的时候能够积蓄妖力，死后则化为虚无。
方颜将一声欢呼压回喉咙，两眼晶晶亮。
苏让微微一笑：“这下不用去动物园看它了。”
方颜用力点头：“还是要先去动物园的，不然不好向站长解释。”
至于去了动物园，剩下的事情只管找罗主任就好。
苏让看着她难掩激动的模样，嘴角一弯：“你有空养它？”
方颜被他泼了盆冷水，顿时冷静。
是啊，她现在连自己家都不能回，还要经常做任务，怎么养猴子？
“我把它放我师父那儿。”她盘算道。
“你师父在家？”苏让问。
方颜抿抿嘴，好吧，师父还在山海界，等着她去救呢。
“我让苒苒帮我养。”方颜道。
“她是普通人，”苏让道，“联络站允许她养朏朏已经是破例，她不可能再养第二只。”
方颜沉默，她望着小猴子，小猴子望着她，方颜惆怅道：“难道只能送给别人养？”
她舍不得。
一万个舍不得。
这时，就听苏让叹口气。
“既然都是给别人，不如考虑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