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静了一阵，她没想到苏让是从那时候开悟，但他开悟的契机，和他本来的想法都太出人意料，方颜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梳理对苏让的认识。
“因为分手，所以你才想通？”她笑了笑，“听上去很像渣男迟来的悔悟。”
失去才懂得珍惜什么的，这又不是言情小说。
苏让摇摇头：“不是因为分手。”
他注视着她，眼睛逆着光，黑沉沉一片。
“那天，我搭了苗东东的车，正在来c市的路上。”
方颜愣了愣。
那天？两年前？七夕？她给苏让发分手消息的时候？
她头一天还向男朋友抱怨他们不能一起过节，第二天苏让就从b市来到了c市？
方颜舔舔嘴唇，为两年后突然得知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
“你从没说过。”她淡定道。
“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惊喜。”
苏让的回答令方颜哭笑不得，她挠挠脸颊：“但我提分手的时候，你没有拒绝。”
“因为我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苏让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
方颜眯了眯眼：“想清楚？”
她忽然笑了：“你的想清楚就是在三秒钟后回我一句话，‘你知道了’？”
苏让没说话。
“苏让，”方颜想了想，慢慢道，“也许这件事存在一些乌龙，也正像你所说，我们都没有成熟的恋爱经验，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后悔当初的分手。”
苏让表情平静：“我知道。”
方颜盯着他，怀疑以他的脑回路，他并没听懂她的意思。
“所以你现在让我知道你过去或许喜欢过我，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你明白吗？”方颜看着他，“我们不是拍爱情剧，不是你说对我动过心我就会感动。”
“我知道。”苏让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所以我想重新追求你，你会生气，对吗？”
方颜没有回答。
她觉得不能再顺着苏让的话头往下讲，否则她一定会被他带跑偏。
“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这个。”她试图扭转前进的路线。
“那是什么？”苏让偏了偏头。
方颜语塞。
是啊，她跟他在这儿讨论过去有什么意义，她本来早就放下了，是他突然在这时候提起，就像一盘早已冷透的菜，他往里面加入再多调料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她将冷菜再尝一口？
而苏让的态度更是让她有点生气。
苏让的坦白还不如不坦白，他迟来的表示仿佛在提醒她，她已经走了99.9%，只要往前再走0.1%就能到达目的地，可她偏偏在那时选择了回头，这让她前面99.9%的努力都变得像个笑话。
方颜说不上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苏让生气，或者两者皆有，总之她现在看苏让比任何时候都不顺眼。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方颜道，“我不管两年前你有什么想法，两年后又有什么打算，至少现在，咱们最好各走一边。”
她指了指前方的岔道：“你左我右，再见不送。”
说完，她不管苏让有什么反应，拔腿就走。
这个学校不大，一眼就能看见远处的大门。
方颜走得很快，因为无论她和苏让走哪条路，他们最终都得从大门出去。
她不想和他碰面，也不想听他用客观冷静的语气分析什么。
庆幸的是，苏让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性格，在她身后一直不曾有脚步声响起，直到她走出学校大门，穿过那道高高的钢铁拱门，仿佛穿过一个时空隧道，这才放慢脚步。
方颜深深吸了口气，乡间的夜晚空气清凉，鼻间充盈着稻谷的香气。
田埂下虫吟蛙鸣，水塘中时不时响起“噗通”一声，不知是青蛙还是蛤蟆，或是别的什么不安分的小动物在水里闹腾。
方颜独自走了一阵，心情渐渐平静。
她抬头看看天，无星无月无雨，不过有点小风，如果硬要酝酿一个伤春悲秋的气氛不是不行，就是显得内心戏特别多，有点蠢。
方颜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场景，不就是苏让曾经喜欢她，现在又想追她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值得大书特书的必要。
要论她听后的感受，只有四个字：难以形容。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看着它骨碌碌滚进草丛。
几只飞虫从草底惊出，在半空盘旋几圈，又飞回叶片底下。
方颜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两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往前走。
她的手指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让她想起被直升机吊在半空的时候，有人也这样碰过她的手，像是给她安慰。
当然，不排除是对方恐高，需要从她这儿汲取力量。
方颜笑了下。
她忽然想起很多事，她以前在苏让面前总是有很多话，她喜欢的、畏惧的、在乎的、厌恶的，除了玄术师的身份，她似乎都对他提过。
所以苏让知道她不爱坐飞机，知道她最喜欢酒店附近那家烧烤，知道她不管到哪儿都有一堆擦脸的瓶瓶罐罐。
两年前，关于她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而她对于他的了解，似乎从最近才开始。
方颜一直认为自己和人界有着两年的时差，她就像行走在正常时间线上的人，突然掉进一个名为山海界的窟窿，又从窟窿另一头爬回时间原点。
但时间并没有等她。
当她钻出窟窿试图找回那份熟悉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苏让。
她在机场见到苏让，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时间原点，她与人界并不存在两年的空白。
惊讶之后，她莫名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还是她熟悉的世界，尽管每个人都有了一些变化，但她并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
方颜回头望身后看了眼，身后的小路上空无一人。
她有点遗憾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太不镇定，太容易激动。
她甚至忘了问苏让一个问题——
既然两年前她与他分手那天他正赶往c市，那么后来呢？
他是接到她的信息就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到了c市？如果他到了c市，他不可能找到她，那么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