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叫嚣着还想再骂些什么，却蓦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
两道视线齐刷刷地射向他，离之最近的时穆霖更是缓缓站起身。
银白面具隐藏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黑眸此时渗出的杀意让人不由心寒。
那人忍不住向后瑟缩了几步，但依旧结结巴巴地嘴硬道：
“怎……怎么？我……我说的是事实，苍蓝大地谁不知道云苏苒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说是炼丹术颇有造诣，但整个凌虚派谁见过她亲自炼丹，说不定那些丹药都是……”
都是云意等人为了给云苏苒撑面子从外找来的呢。
可惜最后这一句话，他却无法再说出口了。
时穆霖身形暴起，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只手成爪死死掐住了那名弟子的脖颈。
那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双脚蹬地拼命挣扎，一边还将求救的眼神递向时穆霖身后的郁泽。
可下一瞬，他的眼眸蓦然张大，因为他看见他心目中完美的郁师兄，居然毫不避讳地抬手在脖间一挥，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郁泽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写着，“你该死！”
侮辱她的人，都该死。
若不是时穆霖离得更近些，那现在就该是他亲手了断这个侮辱师尊的该死之人了。
重生归来，郁泽此生的夙愿除了如上一世一般成为这苍蓝大地之主以外，还有……
他要云苏苒，是的，郁泽后悔了，站到那顶点之时，他脑中居然莫名想起了曾经与云苏苒的点点滴滴。
他那时才恍然大悟，是他一叶障目了，云苏苒才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身体柔弱，但性子却坚韧异常。
她曾经对自己那样好，毫无保留的好。
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能如云苏苒这般将他放在心尖的人了。
所以这一世，郁泽决定，只要能和云苏苒回到从前，那这凌虚派，留着就留着吧。
只要她能高兴，郁泽甘之如饴。
时穆霖紧抿着唇，双目开始渐渐浮上红意，原本清冷的气质倏然变得阴狠乖戾起来。
“辱她者，都该死。”
那人感觉到脖间的大掌一点一点收紧，呼吸被一点点剥夺，他眼珠暴起，脸上写满了恐惧。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
“阿霖。”
时穆霖错愕一瞬，下意识放开了手，方才双眸中的血色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僵硬地看着自己的手，愣在原地半晌不敢转过身去看她。
方才他是怎么了？就像是被夺舍了一般，杀意弥漫在脑海之中。
那时，他似乎失去了所有意识，只知道如野兽一般，只想撕碎眼前的猎物。
师尊……师尊她都看见了吗？
这样的自己，会让她觉得恶心吧。
时穆霖双手覆上面具，痛苦地闭上眼。
郁泽自然也听出来人的声音，虽然苏苒施了变幻术，但他确定，那就是她。
这个声音无数次萦绕在他的梦境之中。
他如何能听不出。
“师……”触及到苏苒的眼神，郁泽愣了一下，立即改口，“仙尊万安。”
苏苒余光睨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对待他的态度与普通弟子一般无二。
郁泽攥紧手心，指甲狠狠掐紧肉中，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视线紧紧锁在向那个丑陋的乞儿走去的女子身上。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师尊蹲下身，温柔的将那个少年揽入怀中。
郁泽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可是这一切都引不起苏苒半分关注。
这一切本来是他的，能得到她这么温柔一面的人原本是他！不该是那个丑陋卑贱的人！
可无论郁泽心底再如何咆哮，都引不起苏苒半分关注。
“阿霖，不要怕，我在。”
蓦然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的时穆霖错愕地抬起眸，似是一个孩童一般迷茫。
她，不怕他吗？
时穆霖的表情被苏苒尽收眼底，她自然看明白了他此时的害怕彷徨。
苏苒唇角噙着笑，摸了摸少年的头顶，温声道：
“阿霖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
时穆霖呐呐道：“我……我刚才差点杀了同门。”
苏苒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嗯，我看到了。”
“师尊不怪我吗？同门相残乃是大罪。”
苏苒扶着时穆霖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衣袍上的脏污。
“阿霖忘了九年前为师说过的话了吗？”
时穆霖连忙摆了摆手，急声道：
“阿霖没忘！师尊说不分种族，善恶自辩，只是……”
说着时穆霖将视线落在那已经昏迷过去的人身上，垂下头紧捏着自己的衣角，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有只是，难道凌虚派就全是心善之人吗？他侮辱你的尊长，若是你听到那些话还没半分反应，那为师才会真的失望。”
话音落地，时穆霖惊喜抬头，所以，师尊不怪他吗？
苏苒点点头，肯定了他心中所想。
“阿霖做得很好，为师很欣慰。”
时穆霖唇角蓦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意，甚至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这还是师尊第一次这般直白的夸他呢。
时穆霖只觉得胸腔霎时间被一股暖流填满，方才那股操作他的力量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人居然是妙丹仙尊。
“参见仙尊。”
殿上之人齐齐行礼向之问好，无论云苏苒是不是如传言中那般软弱无能，至少在这凌虚派，他们都没这个胆子得罪她。
谁不知道其他四位仙尊对云苏苒的在意程度，得罪她相当于同时得罪了四位仙尊啊。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郁泽居然突然开口质问道：
“虽说时穆霖是仙尊的弟子，但残害同门在场众人有目共睹。”
“仙尊不能因为私心，就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过去了吧？”
“郁泽请仙尊公平对待，按门规处置时穆霖，既然那位同门无性命之忧，那也不过十道鞭罚而已，想来既是仙尊亲传弟子，这点惩罚对他应是无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