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人来人往，看着很忙，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关注到【遗体】正在进攻的，只有两个人罢了
亚历克斯目睹了有生以来最诡异的景象，那枚石眼渐渐缩小，表层化作碎渣，在和塞西莉亚皮肤的摩擦中脱落，新的表层比老的精致一级，到最后，已经和活人的眼睛没什么区别
再者便是，它渐渐不能算吸附了，在改进途中，它越陷越深，几乎和皮肤契合，就好像塞西莉亚的左脸上又长出一只眼睛似的，一只棕红色的竖瞳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致于把一个入编的勇士吓住
眼珠滴溜溜在假窝转了几圈，突然死死瞪住目标——塞西莉亚的左眼，轻微颤动一番后，瞳孔极剧收束，只剩带着血丝的浑浊眼白，缓慢又坚定地转动起来，朝着眼眶的方向
亚历克斯瞠目结舌，事态的演化已经超出预料，他想呼救，声音却像凝固了一般卡在咽喉，胀红了脸也只能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亚历克斯…扶我起来。”
异物挤压肌肤的剧痛，反而迫使小面包的心态冷静下来，自神族听从她指示的那一刻起，她便明白自己已经背负上一面众人造就的放大镜，她受到的任何影响，在他们眼中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现在即使忍受钻心之痛，也不能显露柔弱的一面
“这种情况…只能求助乔沃尼和…阿尔弗雷德先生，不要让其它人…唔…看到，会引起恐慌的……”
“那你先等我一会儿，他们都在三级甲板。”
“不行！”她担忧地瞥见不远处正闲谈的几个少年，他们似乎有所察觉，交换着眼色指指点点“至少到船长室，你站我旁边…挡一挡。”
短短10米的路途，两人走的异常艰难，塞西莉亚疼地寸步难行，半途中险些瘫倒，在按耐不住的呻吟声中，被比自己还小一圈的亚历克斯架到目的地
“我们到了！你先躺会儿，最多一分钟给你把先生找下来！”
“亚历克斯——快走！”
石眼显然并没有麻痹大意，自颌骨碾出一道恐怖的沟壑，抓紧时间抢先一步也到达了目的地，现在正沿眼角疯狂地向内顶，试图将左眼挤出眼眶鸠占鹊巢
见敌人唯一的助手离开现场，目标的反抗也愈加无力，遗体们预感胜利在望，进一步加紧了攻势
右手猛地抬起，用腕腹助了石眼最后一把力，原本的眼睛虹膜迸裂，玻璃体像摔烂的山竹，缓缓淌出眼眶
【真邋遢啊，还是“好好谈谈”吧】
石眼的瞳孔突然变的鲜红
……
“这里是…”
只觉刹那间身体被压缩进三寸宽的竹管中又放了出来，塞西莉亚经历短暂失明后，再看到的世界已经翻了天
如同按下了暂停键，帆船还是那艘帆船，乘客还是那群乘客，此刻无一例外被定在原地并剥夺了色彩，在她看来仅剩一片漆黑的轮廓，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那天空，烈焰般血红的天空，红与黑交相辉映，构画一幅无比绝望的变相阿鼻
甲板如地崩山摧般折解翘起，石眼自海面冉冉升起，躯壳庞大遮天蔽日，简陋似壁画的外观在单调背景板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是那样古老、神圣而不可怠慢
【让我们谈谈吧】
“不…”
【你说什么】
对手瑟瑟发抖，蜷缩着想躲进阴影中，扭过头不与自己对视，嘴角颤抖着吐出阵阵白雾，看来那句有气无力的反驳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我尊重你，给你点时间组织语言，但和我辩论是没有意义的，我和同伴们第一个论题是一个小岛能不能浮出水面成为大陆，赢家可以为它命名】遗体轻蔑地冷哼一声【乌尔坡，这个名字是嘴瞎说的】
“别装了，你…也没力气了吧，不然…和我谈判干什么？”塞西莉亚感觉自己抓住了盲点，绕过问题看本质
“只要再等一会，乔沃尼他们…回来，失去外壳保护的你，还…还能不能继续苟延残喘呢？”
【呵】
又是摧心剖肝的剧痛流遍全身，塞西莉亚眼前一黑，再也无法忍受，趴倒在地尖叫着，指甲硬生生将地板刨出丝丝木花，半分钟便没了动静，只有后背急促的起伏着，证明她还有条命
“我的手…我的身体…”
不用睁眼，塞西莉亚透过透明化的眼皮观察到“渐渐虚化”的身体
还有一片漆黑的“自己”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作为主神的圣骸，我们的强大靠的是精神，而不是那具可怜的外壳。若不是对你感兴趣，我才不会浪费精神力营造这个空间，否则，你的人格早该像之前的几个搬运工那样彻底消失了】
对方没有反驳，遗体明白，可以实行下一步计划了
【放心好了，既然我把你拉上谈判桌，一定有说服你的依据】
“凭什么？见面不到一上午的猜测？”
【我翻看了你的记忆】
“什么！你怎么可以！”
【知根知底】
“你没得到允许——”
【感觉被记忆“背叛”了，是吗】
激动时听到背叛就像漩涡，卷走了脑海中的千言万语，塞西莉亚怅然若失，无助的四处张望，找寻刚才丢失的一切
【万里迢迢的，从家乡逃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投奔兄长，然后呢，他任由你独自摸索，任由你被困在达妮·里奇手中，甚至最后你被迫继续逃难也不出门看一眼】
“不是的，大哥想去巴菲利亚留学，他需要时间学习，而且……”
【而且和魔女混在一起，到巴菲利亚只能当囚犯了】
“……”
【端茶倒水，无微不至照顾病人直到痊愈，还为了让他重新融入小镇说了不少好话，赔了无数笑脸，可惜了，可可奈特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你做投名状】
“那个…那个是因为…”
小面包眼里噙满泪水，想辩解却发现所有解释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根本无从开口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天哪，七年前，奇怪，人类这种生物不是记不清5岁之前的事情吗】
记忆被拨动了一根弦，牵动被掩盖的伤疤，大事不妙
“拜托您…不要…我听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