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是什么好看的模样。”
宴珩并没有阻止南栀，只轻声说了一句两人都知道的事实。
自然不会好看。
段宏如今刚刚被折磨过，狼狈不说，更是骇人。
宴珩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抗拒让南栀看到段宏的。
不是怕南栀吓到。
他了解自己的栀栀，经历了那么多，这点东西不至于吓到她。
他所担心的，是南栀正式直面自己冷酷骇人的那一面。
他不再是她面前的谦谦君子，不再是能够一直为她提供安全和保护的宴珩。
他怕，南栀害怕他。
“我知道的，阿珩。”
南栀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宴珩的右手上。
南栀这么说了，宴珩也不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示意将人带过来。
不过片刻，段宏就被两个人架着拖了进来。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虽然面带忐忑，眼下也有着纵情声色的青黑。
但整个人还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红润气色。
可如今，整个人灰败得厉害，几乎没了什么人色，仿佛死了一般被拖了进来。
保镖担心他的仪容有碍观瞻，还特意替他穿好了上衣。
段宏还没失去意识，不过是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看到宴珩，他下意识就开始颤抖。
刚刚所遭受的痛苦折磨，让他对宴珩都产生了下意识的畏惧。
可他还是扬起了笑脸。
“宴总，我都已经交出纹身了，您能放了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上下牙都在打颤，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身体应激反应。
他太害怕了。
肩膀上的皮肉其实如今并不如何疼，因为低温速冻，那里的皮肉已经都坏死了。
可之前的痛苦折磨都是真的。
段宏第一次体会到，他曾经手底下的那些女孩子们在濒死的时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段总说什么呢。什么放不放的？我不过是请段总帮个忙而已，段总赏面愿意帮忙，我自然感激。只是，如今还得请段总好人做到底，带着我的人，去把那枚芯片取出来。”
说完，一旁的保镖也躬身在段宏耳畔道。
“段总您放心，飞机已经安排好了，段总您的证件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小手术后，立刻就能出发。”
刚刚，刚刚就是这个人动的手！
段宏目眦尽裂看着眼前的人，可尽管愤怒到了极点，他也清楚地知道。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帮宴总取出了您要的东西，您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您放心，对于这些事，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提，让秘密彻底烂死在肚子里。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回去立刻变卖股份，从此定居海外，绝对不再回来！”
段宏只是想要一个承诺。
一个宴珩会放过自己的承诺。
否则，如果他用完就扔，自己何必还要去帮他取那枚芯片。
如今，自己只能拿捏住这一点，和宴珩谈谈条件了。
而且……
段宏的视线落在宴珩身旁那个清丽动人的女子身上。
这应该就是宴珩新娶进门的那位小妻子了吧。
听说，宴珩也是老房子着火，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娇妻，孩子直接都有了，疼得是如珠如宝，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如今他的妻子在这里，他应该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冷酷无情，反而吓坏了自己的小娇妻吧。
宴珩沉吟不语。
倒是南栀，她抬头望向此刻狼狈不堪的段宏，讥讽一笑。
“段总放心，这件事，我替阿珩应下了。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帮我们办事，一切自然好说。”
段宏狐疑望向南栀，似乎在考量，她能否替宴珩做主。
宴珩回握住了南栀的手，沉声道。
“夫人的话，便是我的意思。段总，希望你能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这是，给自己机会了？！
段宏眼神一亮，忙点头。
“宴总放心，宴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不过就是取个东西而已，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好，带段总下去做手术吧。”
宴珩似笑非笑道。
得到指令，保镖们便将段宏再度搀扶起来，带着他下去做手术了。
段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南栀便对宴珩道。
“真准备放过他？”
“那你刚刚，是打算放过他吗？”
宴珩轻笑一声，反问道。
“自然不。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还想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做梦。段家保了他前半生的富贵，却没给他一副好头脑，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会相信你我的口头承诺。”
取完了芯片，他自然就没有用了。
只是，南栀想，他或许还可以发挥下最后的价值。
“他本来就蠢笨，段家留下的钱，如果不是他父亲为他找了职业经理人打理产业，哪里经得起他那么败家？不过，这几年他频频插手生意，更是涉足了许多灰色地带，那位高薪聘请来的职业经理人早就担心再做下去，下半辈子可能得吃牢饭，所以早早跑了。他守着段家的基业，却根本没有匹配的能力，轰然坍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让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守着万贯家财，这无异于小儿怀金过闹市。
更何况，段宏自己本身底子就不干净。
“既如此，那就让他发挥下最后的价值。把他去取芯片的事，推后半天告诉宴成江吧。”
南栀轻轻一笑，如枝头凝露一般清新淡雅，但话中的意思，却仿若淬了毒一般。
半天的时间差，足够让段宏安稳取出芯片。
也足够让宴成江惶惶不可终日，在恐惧和愤怒的支配下，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
毕竟，那是可能将他一击致命的关键证据。
而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判断和行为，往往都是很难周全的。
四十年前宴成琢的事不够，那就再加上段宏。
让他这样一个败类和渣滓，最后做一点有用的事。
宴珩瞬间明白了南栀的打算。
“你这下，怕是真是要吓死宴成江了。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南栀的话。
就像刚刚答应段宏一样。
夫人的话，便是我的意思。
永远那么干脆利落，没有犹豫。
所以……
南栀轻轻握住了宴珩的手。
“就算冷血又如何，这方面，我们也是天生一对。”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宴珩依旧包容了她的一切。
她崇敬宴珩的善与仁，但也敬佩他的手腕与能力。
人从来都不是一面的。
她爱的，也从来不只是一面的宴珩。
宴珩释然一笑。
“是，夫人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