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摇头，“我长到两岁时，奶娘生了场大病没了。后来，就一直是王嬷嬷陪着我。”
姑娘们身边最看重的、最让她们依赖的，基本都是奶娘。
王嬷嬷一直跟在林黛玉身边，大家就都以为是她的奶娘，没想到，竟然不是。
季晴文看了林黛玉一眼，心中顿生疑窦。
林妹妹蕙质兰心，当即也反应过来，只觉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季晴文赶紧扶着她在门口站着，让雪雁在房中熏了香，然后拿着驱邪符，挨个检查林黛玉的东西。
好在并没异常。
此时，王嬷嬷也端着药来了，见林黛玉坐在门口，连忙把托盘塞到雪雁手里，斥道，“姑娘身子不好，你偏让她在这里吹风，等回了扬州，定让老爷狠狠罚你。”
“姑娘，快些进去，病了还吹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又温柔心疼地去搀林黛玉。
林黛玉一脸苦色，倔强地坐着不肯动，“嬷嬷，我不想进去，里面太难闻了。”
王嬷嬷半个身子探进去，又光速退出来，脸色难看之极，她差点吐了。
那味儿太难闻了。
雪雁嘀咕，“姑娘向来饮食清淡，怎么味儿这么难闻，像是——”
她突兀地闭了嘴，脸色惊恐，手中托盘掉到地上。
“姑娘！”她面色煞白，哭喊起来。
季晴文跑出来，摘下脸上的面罩瞪着她，“好好的，哭什么？大师都说了，姑娘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问题。”
林黛玉虚弱地倚着门，宽慰似的微扬唇角，冲她们微微一笑，那样子，看得人心疼极了。
雪雁悄悄跟季晴文咬耳朵，“大师说，对姑娘施咒的阵法有变动，可能歹人又下毒手了，姑娘吐出来的东西这般臭，就好像什么肉类坏了、臭了一样。你说，她是不是五脏六腑已经坏了，活不久了。”
小丫头声音哽咽，却言辞清晰。
王嬷嬷站在二人与林黛玉之间，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点头，老爷升官发财，简在帝心，那阵法自然是生效了。
看来，王家以后的日子，会更好了。也不枉自己离家几十年，连与女儿都没见过几面。
季晴文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在休息，气狠狠拍了雪雁一下，小声骂道，“给我闭嘴，别吓着林姑娘了。谨为大师在呢，担心什么？”
雪雁带着哭腔，“可大师说他并不确定是哪种咒术啊，等他查明白，会不会姑娘已经？”
她心中在拼命磕头：老天爷，我胡说的！我们在做戏，千万不要当真，不要让林姑娘受到伤害。
落在王嬷嬷眼中，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不然，雪雁不会如丧考妣。
季晴文除了训斥雪雁胡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更没法辩驳谨为一定会解咒。
这让王嬷嬷更加确信，林黛玉，死定了。她注定只能成为王家飞黄腾达的垫脚石。
于是，放心地去了小舱睡觉，直到回了扬州。
这日，林如海正在衙门，突然看到管家林成飞奔而来，一脸喜色，笑着问道，“玉儿又来信了？怎么送到衙门来了，待我回家看不更好？”
女儿的字迹，岂能随便露于人前？
“老爷，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贾府派人去府上报信，说姑娘今日就能到家。”
林如海被巨大的喜讯冲得立马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玉儿回来了？”
林成狂点头，“贾府琏二爷送她回来的，已经到码头了。”
林如海听完皱起了眉，这个贾琏也太不会办事了，千里迢迢而来也不捎个信儿，万一自己去别处巡视、他们扑空了呢？
那玉儿不得失望极了？
其实，这怪不得贾琏，因为贾母严厉地叮嘱他，“不要泄露消息、不要多问。”
谨为跟着去，自然是林府有邪祟。
至于是何邪祟、厉害到什么程度，贾琏一概不知，且江上水匪之事，也吓得他够呛，不敢放任任何一个护院离开。
眼下已顾不得埋怨，一向兢兢业业的林如海，匆匆交待了公务，风风火火坐了轿子回去了。
彼时，林黛玉的小轿堪堪停在林府门前。
“玉儿！”
林如海看到那纤细熟悉的身形，欣慰又心酸。
三年不见，女儿长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那依旧瘦削的身材。
唉，在贾府也没能让女儿的身体好起来啊，亏得她每封信都跟自己说好，这儿好、那儿也好。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愧疚和心疼，脑袋一阵晕眩，竟是连腿也挪不动半分。
林黛玉听到熟悉的声音，喜得掀起帷帽，如乳燕投林一般扑了过去，“父亲！”
“好！好！好！回来就好！”林如海喜极而泣又难受万分，他的玉儿，还是这么轻。
林黛玉与生父三年未见，如今又在家门口、在父亲的怀里，想到贾府小心谨慎还要被针对的日子，想到那恶毒的咒术，悲从心底生，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王嬷嬷在一旁搓着手，干看着。
哭吧哭吧，没多少日子可哭了！
雪雁也跟着哭起来。
贾琏很是尴尬，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林姑父竟然跟没看见一样。
季晴文心中叹了一声，走过去向林如海行了一礼，轻轻拍着林黛玉的胳膊，“姑娘，已经到家了，进屋说吧！”
林黛玉这才惊觉自己哭了好一会儿，不由小脸一红，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林如海笑着，牵起林黛玉的手就要进去。
“林姑父！”贾琏赶紧出声。
林姑父没看见他，林妹妹也忘了他，他再不出声，就成了第一个走到亲戚家门口、却被亲戚视而不见而进不去府邸的客人了。
林如海转身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