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马嬷嬷不知道这干娘何许人也，只知道出门前夫人吩咐过，莫要得罪，但也要按府里规矩做事。
“宜夫人说的是，但是既夫人让我们来好生照顾，那染青姨娘的所有安危都系在了我们的肩上，染青姨娘出了什么事我们是责无旁贷的。”
这意思明显就是现在不让我们管，要是我们管了，出了事就算在我们头上了。
我们这甄府还得欠他们陈府一个儿子不成？
我起身走了出来，下了马车来到了他们面前，扬起一巴掌霹雳啪哒，一人赏了两个嘴巴子。
那朱嬷嬷和马嬷嬷是什么人，他们可是京中钦天监监判肖善府里陪嫁过来的老人，京官可不是这些外官能比的。
这些年她们在陈世忠府里是下人们毕恭毕敬的头子，就连陈世忠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们没脸。
这人是谁，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她们两巴掌。
“你！你这是哪里来的贱皮子，蒙头蒙脸的，做这见不得人的打扮，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勾栏院出来的，不要脸皮子的贱人……”
月当即给了她们一人一脚，命人把她们押下去。
星抓住了一个想跑的仆人，把她拽了出来，一脚踢倒在地，踩着她的肚子道：“想去通风报信？”
“没……没有……”
我已没有耐心调查他们二人的底细，就凭着她们敢如此嚣张，便直接关起来，好生上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你们做什么啊？土匪啊，强盗啊，这是要草菅人命啊！”
朱嬷嬷想要扯着嗓子吼，被塞了一支从她脚上扒拉下来的袜子，当即两眼一翻，恨不得晕死过去。
“给我懂点规矩，这里可不是陈府，也不是什么肖府！”
月说着让人把这三个人都押下去了。
我这才起步走到阿娘身边，阿娘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不是说要收敛点的吗？”
我这暴脾气。
这怎么收？
染青一怔，忽然就两步来到了我面前，她浑身激颤着，双眸涌出了泪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不放。
星见状立刻警告其余留下来噤若寒蝉的所有奴仆。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容不得别人撒野。主子吩咐了做什么便是做什么，多嘴多舌没有好下场。都给我把皮勒紧了，少在姑奶奶的地方作妖，否则姑奶奶我多的是大刑伺候。”
所有人只觉得后背像是有刀子在等着戳他们似的，个个都把心提起来。
星哼了一声，道：“都先下去。”
这些人立刻做鸟兽散。
染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我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
“是小姐吗？是不是小姐？”
她向前挪了两小步，等和我距离十分接近时，却不敢再靠近了。
她颤抖着手，一点一点地接近我的。
在碰触到我手指的那一刹那，她猛地用力，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她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看到了我手上我一些旧痕迹后，一头埋入了我的手中。
不过须臾，我的指间都是凉意。
“小姐，是我的小姐啊。小姐，你没事，你好好活着，这是染青这辈子最高兴的事。”
她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是欣喜却每一个字都哽咽着。
我以为当她认出我来，我也只会平淡处之，却没想到，这一刻我亦心中荡起了千层浪，那清凉的泪水竟也夺眶而出，快得让人出乎意料。
她托着我的手，把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泣不成声。
“小姐，太子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对外说你死了，逃离了太子？当初染青就不应该走，染青就应该陪在你身边，那就算谁想要害你，染青能出去，染青能顶罪……”
京中到底让小姐受了什么委屈，小姐竟要用死遁的方法离开那里。
想到这些，染青再次心疼地心脏直疼。
“小姐，染青没得你同意嫁人了。染青有没有做错？染青真该死，作为奴婢应该等着主子来赐婚的，我却嫁给人做妾。我知道你当初和染青说过，这辈子都不要做妾的。”
这话一出，阿娘撇开头，眼泪也簌簌落下。
“可是染青没有办法，新身份我虽是秀才的女儿，可他已家徒四壁。陈世忠上门来求娶，用的礼都不是随意打发人的，我一直联系不上小姐，又怕被人认出身份，不敢出来抛头露面做点生意，再不答应，染青便等不到小姐就已没了。可染青是真的想小姐，我图他陈世忠有功绩，能入京，我想着等我到京都了，我便能堂堂正正地去见太子妃了。”
“我……便能如以往那样尽忠了。”
可为什么，还不等我进京，太子妃却没了……
“小姐，你还好吗？”
她颤抖地问出这四个字，我心中莫名一恸，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伤口被揭开了一个小口，那些发脓溃烂的东西便开始往外涌了出来。
我不好……
我一点，也不好。
午夜梦回时，我便会想起李彻。
想着李彻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图，想到那日为什么到我“死”他都还没出现。
想着他是不是嫌弃我了，不想见我了，觉得我配不上他了，所以明明我们都在皇宫，明明我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了，他却见也不来见我一眼。
他一个太子，如何能接受一个有污点的太子妃。
若他没有重生，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他必会站在我身边。
可他重生了，他知道我进过疯人塔，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他，不要我了，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
我动了动手指，轻轻地刮着她脸上的泪珠，把她拉了起来，这才解开围帽，在她面前露出了真容。
“染青，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染青哭得鼻子发红，抽噎道：“果真，果真是我的小姐！”
她欣喜若狂，找不到人分享，无措地对着阿娘道：“夫人，你快看，这是小姐，小姐她真没死，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好好的。”
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染青道，“你这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染青见我也哭红了眼，再一看我的肚子，忙道：“快别听染青胡言乱语了，看把小姐都惹哭了。”
她拉着我的手，竟是一点没舍得放开。
“你，我的手好湿，你就没想着拿你的帕子给我擦干一点？”
她听得我这么说，说道：“今晚就先不放了，我怕放了，这就是一场梦了。”
我笑出了声，想到过去染青跟着我一道爬出狗洞，一起走街串巷时，她也时不时这般顽皮，出事了却哭得比谁都厉害。
我阿娘说她是个哭包，果然是没错。
“你倒是忘了，我给了你卖身契，你想嫁给谁便可以嫁给谁，无需经过我。”
我语音一落，染青便面露惊惶。
“小姐，我永远是小姐的染青。我可以再签一张卖身契的。”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那倒是不用，你现在可是扬州太守的贵妾，我可舍不得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买你回来做我丫鬟。以后，对外边说你是我干妹妹，我阿娘是你干娘便是了。”
“……小姐！”
她迟疑不定，却在看到我面上的笑意后，点了下头。
“姐姐。”
“当真是孺子可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