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是促成这个主导权的能力。”
所以在人看来，其他动物都不算是“人”。
所以在最顶层的“人”看来，其他“人”也都不算是“人”。
陆微尘道：“在房间里多留十分钟吧，等辐射清除结束。”
她也没闲着，而是将光屏里自己的电子宠物们都拉出来遛遛。
肉体消失之后，没有其他手段的话，这些人的精神波也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消散。
他们被她关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同处一个屏幕。
最中心的位置，陆微尘把303塞了进去。
除了303以外的所有人都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已经没有审问价值了吗？
他们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啊。
“各位。”陆微尘拍了拍手，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内，你们就会死啦。”
“很抱歉。”她摊了摊手，却满脸笑意：“我的技术还没达到能够保存你们的精神波的程度，至于你们的躯体……太遗憾了，你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在来这里之前，已经被改造过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禾苗在旁边目瞪口呆地围观了人生百态。
这些人一开始互相指责，怒骂，最后把矛头对准303，然后又一个两个地揭露着本征宇宙中大公司们的罪行……
最后他们纷纷冲着屏幕外下跪，磕头，连连哀求：“陆女士！救救我，救救我们………”
陆微尘无动于衷。
渐渐的，有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波动越来越微弱。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了。
陆微尘关掉光屏，淡淡的说：“走吧。”
阀门一开，外头是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和神情焦急的研究员们。
祝明珠站在最前排：“陆同志——”
“没事，这些人都已经解决掉了，你们进去清扫一下，应该有十个人还有点残余物。”
这十个人，就是一开始被派过来，还没有经过身体改造的那几个。
残余物……
这个描述好奇怪啊。
祝明珠一头雾水，等进去看了，才发现还真没说错。
那十个人，确确实实只剩下一点血水又或者骨头粉末的“残余物”。
其他房间则都是干干净净的。
陆微尘和禾苗如果没有防护装置，最后的结果就是也变成“残余物”。
从底层出来后，陆微尘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和禾苗一起去了她们那里。
她站在这边的中央大屏里，等待着。
禾苗和许莲花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十分钟。
陆微尘抬起头。
中央大屏里流淌的数据流突然暂停下来，黑屏了。
许莲花两人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赶来。
就看到大屏上骤然出现一点光亮，那头，一名长相端正，体态庄严，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出现。
那人身后还站着一些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以及似乎是军人的人。
“陆女士，你好。”
“……蒙特，是你啊。”
陆微尘不免有些怀念。
在那时候，她的实验室和上级的联络人，正是面前这位。
他们曾经是还算合拍的合作伙伴，蒙特寡言少语，任何她需要的材料，对方都会尽力争取审批。
“是我。”蒙特眯起眼睛，说：“你现在已经有新的伙伴、新的搭档了吗？”
他看向的是许莲花和禾苗。
“这两位女士，看上去似乎……有些年轻了。”
他非常含蓄地点评。
但是在场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助手，就是这么两个黄毛丫头？那未免也太落魄了。
“倒也还行，总比被长期监视来的好。”
这是本征宇宙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们若是想将陆微尘拉拢回去，需要克服的是他们自己。
他们曾经对陆微尘做下的事情。
“陆女士，据我所知，在这个低维宇宙里，无论你做出任何贡献，你的一切都是被约束的，被法律、被社会、被……凡人？”
他斟酌着说出一个自己认为的词汇出来。
在这些人心里，“人”和“人”之间，确实是不一样的。
蒙特又道：“我们已经为你联络了银桦女士，对方对你做出的成绩非常欣赏甚至崇拜，她告诉我们，只要你愿意去，理性王国的掌权者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
银桦，正是那个世界中，由研究人员、科学家组成的科技寡头制理性王国现任的领导者。
“我倒是希望，所有人都能被法律约束，不被约束的是魔鬼。”
陆微尘毫不留情地说：“蒙特，你没有亲人、长辈，你没有能够完全交付信任的朋友和伙伴，你永远不会理解我……当然，你们各位也一样。”
她指的是蒙特身后的那些人。
他有些人不屑、有些人漠视还有一小部分正用莫名其妙狂热的表情对着陆微尘自己。
听到她说的，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
陆微尘道：“人与人之间，确实是不一样的。在这个世界里，你们那阶级分明的群体不会被我们称之为“人”，而只是一群……未开化的动物。”
“猴子或者蜜蜂？”
“真正文明的社会中，科技发展与否并不能代表一切。高低阶级的存在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发霉的角落的蟑螂……是理应被驱赶、被摧毁的东西。”
“陆女士，可你自己，也正处于你的大楼的顶层。”
“我的顶层，是任何人都能上来的，是能者居之。”陆微尘道：“我的下属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说，我要超过你，代替你。我只会盛赞他们的勇气，并为他们给予尽可能的帮助。而你，你可以这么对你的上级说吗？”
能够站在这里和她对话、直接观察到她的，都是一定层面上的掌权者，陆微尘没想过用底层人的现状去感化他们，那没用。
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自己拥有某种东西的时候，去关注别人是否拥有。
陆微尘只说：“蒙特，我的老朋友，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落到……“凡人”的地步。”
说完之后，她自己主动切断了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