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镇按照朱文正的吩咐,认真地打扫完了战场,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水兵们,将那些英勇牺牲的水师将士们和重庆卫死难士卒的遗骸妥善安葬在了城外的七星岗。
他一直忙碌到深夜,疲惫不堪,但心中却充满了对这些烈士的敬意和对任务的责任感。
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后,邓镇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船上,准备向朱文正复命。
当他走近船舱时,发现朱文正的房间里还亮着灯,这让他有些惊讶。
邓镇迅速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门前摆放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显然朱文正正在里面洗澡。
邓镇并没有回避,毕竟这一路上他和朱文正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而且两个大男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邓镇走到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朱文正洗完澡。
然而,当他的目光偶然落在书案上的一封信时,他的眼睛突然像被磁石吸引一样,再也无法移开了。
那封信的信纸末尾,赫然写着“佯攻重庆”四个大字!
邓镇的眼睛瞪得浑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他的额头上,一滴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的一下滚落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朱文正洗完澡后,神清气爽地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从浴室走出来,却意外地撞见了邓镇正站在书案前,脸上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惊愕表情。
朱文正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轻声问道:“大侄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看到我如此容光焕发,感到有些惊讶啊?”
邓镇听到朱文正的声音,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然而,他的内心却像是被一阵狂风吹过一般,乱作一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它,结结巴巴地问道:“世伯,这……这该不会是我姐夫……的信吧?”
朱文正的笑容变得有些狡黠,他似乎看穿了邓镇的心思,故意调侃道:“哦?你是不是想说我阳奉阴违,假传军令,哄骗你们跟着我一起造反呀?”
邓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连忙摆手否认道:“小侄,不不不,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朱文正面色阴沉,毫无表情,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实话告诉你吧,你姐夫这个人各方面都还不错,但有一点却非常特别,那就是他不够心狠手辣。”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更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心地善良或许会被视为一种美德。
然而,他偏偏出生在帝王之家,这就注定了他的人生不会平凡。”
朱文正的语气变得愈发凝重,“自古以来,皇位的争夺都是残酷无比的,往往伴随着骨肉相残、兄弟相杀。
在这样的环境中,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又有多少皇子能够在夺嫡之争中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的呢?
心慈手软最终只会害人害己,甚至可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说完这些,朱文正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对方的身旁,然后放低声音,微笑着说:“现在的情况是火烧房梁,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帮助你姐夫早点下定决心罢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这可都是为了你姐夫着想啊!
只有他能登上大位,我们这些人才能够有个好的下场呢!”朱文正一脸严肃地说道,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好心。
然而,朱文正的这种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自作主张的范畴,简直就是将他的姐夫——秦王,硬生生地给架在火上烤。
邓镇站在一旁,看着朱文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他的喉结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张开嘴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那几个字——“赶鸭子上架”,原封不动地又咽回了肚子里。
毕竟,他的姐夫如今已经被贬为庶人,这可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惩罚。
在历史上,又有多少嫡皇子在被废黜之后,能够有一个好的下场呢?
邓镇心里很清楚,等待着他姐夫的结局,恐怕不是被押解到京城,然后被圈禁在凤阳的高墙之内,一直被软禁到死。
接下来,就是会被赐予三尺白绫,或者是一杯毒酒,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以说,摆在姐夫面前的路已经变得异常凶险,几乎可以说是一条死胡同。
然而,在这绝境之中,却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起兵造反。
这无疑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但无论如何,这至少给了姐夫一个可能的选择,一个能够摆脱当前困境的机会。
想到这里,邓镇的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回答道:“多谢世伯教诲,小侄明白了。”
听到邓镇的回答,朱文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故交之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邓镇的资质平庸,毫无出众之处,甚至可以说是虎父犬子,与他那声名显赫的父亲邓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而,邓镇并非一无是处。
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特别的听话。
对于朱文正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
此外,邓镇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不仅是朱樉的小舅子,而且他的妻子还是李善长的外孙女。
只要他妻子的外祖父李善长一旦倒台,邓镇这个外孙女婿,就如同那一根藤上的蚂蚱,注定是要被朝廷株连的。
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又是秦王未过门的侧妃,这无疑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除了紧紧跟随秦王,与他一条道走到黑,邓镇已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