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曹岩越咳越厉害，肺叶如同被撕扯般疼痛，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口发闷，脑袋也因为缺氧而阵阵发晕。
“看……来了吧……”
旁边的老人似乎早有预料，幽幽地说了一句，便转回头去，不再看他，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的结局。
感染了！他肯定感染了!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将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劈得粉碎！
宋知婳！
她根本就没打算审问他！
她甚至懒得知道他是怎么逃过朝廷的抓捕、怎么投靠郑家的！
她只是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惩罚他！
让他也亲身感受一下，这尸瘟的痛苦和绝望！
“不……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曹岩崩溃了，他瘫在地上，张大嘴巴喘息，眼泪混合着鼻涕和口水糊了满脸。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深渊！
他开始发烧，体温迅速升高，浑身滚烫，却感到刺骨的寒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肌肉开始酸痛，关节像是被拆开重组般疼痛。
喉咙的肿痛加剧，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
那曾经只在别人身上看到、让他漠不关心甚至暗自幸灾乐祸的症状，如今清晰地、一分不差地应验在他自己身上！
他躺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周围病人的呻吟和咳嗽声，在他耳中放大成了地狱恶鬼的哭嚎。
绝望如同最深的沼泽，将他一点点吞噬。
他后悔了！
他无比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贪婪，帮着郑家运毒，投毒，放毒。
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远走高飞，后悔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跑到宋医馆来！
他以为自己走投无路，想来搏一线生机，却没想到是自投罗网，踏入了真正的地狱！
时间在痛苦和恐惧中缓慢流逝。
高烧让曹岩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在清醒的片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正在从体内飞速流逝，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重。
昏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因为缺医少药而倒在路边等死的灾民，看到了父亲曹宇和他在府衙后院对着贪墨来的金银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到了郑家每个人算计和阴狠的眼睛……
报应……这就是报应吗？
父亲因为贪婪和漠视人命，被砍头示众。
而他，因为助纣为虐和侥幸心理，如今也要在这尸瘟的痛苦中缓慢而绝望地死去。
“嗬……嗬……” 他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瞳孔开始涣散。
没有人来看他，没有人来救他。
宋知婳甚至没有再出现过一次。仿佛他只是被随手丢进这里的一件垃圾，自生自灭。
几天后，当负责送药和食物的、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伙计，像往常一样打开病房的门时，发现靠近门边的地上，多了一具蜷缩的、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
那尸体面目扭曲，双眼圆睁，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脸上还残留着溃烂的红疹和干涸的血污。
正是曹岩。
伙计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死亡后，便像处理其他不幸没能挺过去的病人尸体一样，用白布将其一裹，抬了出去，准备运往城外的化人场统一焚烧。
没有人在意这个多出来的死者是谁，也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在这场席卷全国的巨大灾难中，一个人的死亡，太渺小了。
*
宋府的牌匾已经换上御赐的“宁安郡主府”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宋医馆后院，那间隔离病房依旧存在，里面的病人还在艰难地康复着。
只是少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罪人”，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宋知婳听着孟时宴低声汇报了曹岩的死讯。
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手中新到的药材清单上，没有丝毫波动。
对她而言，曹岩不过是一个早已该死的、微不足道的污点。
让他死在尸瘟中，并非为了审问什么秘密，仅仅只是——让他用最切身的方式，偿还他和他父亲所造下的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