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边境降雪已有半人之高，知府担心恐有白灾。”
“陛下，畜牧场场长上奏，言此次牧草储备充足，不用担心。”
“陛下，边境军士物资已送到。”
……
自从下了雪，梁诗便未有一日停歇。
数不清的折子犹如此次下雪的雪花一般飞向了她的桌案，以至她一人根本忙不过来，只得拉着赵河同几名他的徒弟一道，让他们先把重点奏折筛查出来。
起初赵河怎的都不愿意，平日在一旁伺候也就罢了，哪里有他们这些人去触碰奏折的事。
梁诗歪缠许久，好不易才说服赵河。
很快她桌案前的奏折被分为三类，一类是急报，二则是可以缓缓，三就是消息通知，不用她去烦什么心思。
她重点放在急报上。
看着奏折上的那些字，她无法想象边境到底如何，百姓该如何在那样的环境内生存。
梁国的军人又该如何……
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休养生息，以待春日，二便是一鼓作气，持续加码直到把楚国拿下。
梁诗脑中的天平反复倾斜，理智上她明白为了百姓和将士，她应该安稳些。
但午夜梦回时，边境战报上的伤亡数字，并不只是折子上的几滴墨水，而是活生生的人命。
“陛下，夜已深。”
赵河悄然近身，劝道：“陛下保重身体啊。”
“我是不是不适合做皇帝啊？”
梁诗突然没来由的问到，她时常觉得自己狠不下心，不配做个帝王，古往今来的皇帝，就按照曾经学习的历史，说句难听的话，她怕是只能与阿斗一较高下，或许还不如阿斗……
“陛下，何出此言啊？”赵河忍不住心疼，他没再说什么祖宗规矩，上前把梁诗的折子合上，扶着她往后殿走，“梁国历代帝王，除却开国先皇外，依着老奴来看，绝无第二位能敌过陛下伟业，便是先皇那是也无法让……”
赵河明白梁诗为何纠结难过怀疑自我，原因无他，相比较他国皇帝，他们梁国的帝皇太过看中人命了。
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能让陛下慢慢想通。
洛国皇城。
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致使河面结冰，洛国百姓无法出行。洛皇想了一夜，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回忆着幼时父皇的教导。
那时这片土地上最为强大的国家还是蜀国，洛国偏安一隅，同在大国腹地的梁国不同，他们没什么值得被人攻打的地方。
但睡在猛虎身侧，先皇居安思危，曾告诫过他。
若论实力洛国绝不是其他四国敌手，所以没必要同他们争斗。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百姓，在明知结局的情况下，就不必用百姓的性命去赌。
那时的洛皇还小，不懂先皇话里的深意。现在他懂了也是真的没想到这话居然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洛皇招来随身侍从吩咐道：“你去把羊大人叫来，朕有些事同他商议。”
侍从点头正欲退下，忽而想到一事，通禀道：“陛下，安王殿下回都，正在府邸洗漱。”
洛皇面上神情不变，他已经过了担心安王的那个点，现在哪怕是安王还没回，他也不会有半分波澜。
此刻在他心头记挂的是洛国的百姓。
安王府。
洛人喜好淳朴，地处水国，水中的珍奇异宝不知何几，百姓却唯独喜爱在衣裳材质上下功夫。
什么价值连城的珍珠珊瑚，在他们眼中还不如防水的鱼皮衣来的稀奇。当初梁国的棉衣羊毛成为流行时，洛人也跟风买了一些，只作为收藏，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用上。
以至于突逢大雪，许多人家只得挤在炕上。
这也让囤积羊毛棉衣的商户赚了一笔，原以为要烂在仓库，想着要往楚国去，现今只恨自己囤积的少，足不出户便赚了不少银钱。
安王是整个洛国最在意穿着之人。
他的府邸修建的最为豪华，简直可以称作洛国都城的标志性建筑。
此刻的安王府上，侍女下人守在浴房前静静地等待里面的人洗漱。
安王宽肩窄腰，一双长腿搭在水池边沿上，头发打湿小心的搓洗着，许多头发因为一路赶路又不便洗澡而打成了缕，他拿着梳子细细梳理开。
池子极大，足够他在其中游泳，蒸腾的热气让安王的面色发红。
随着时间推移，浴房中雾气愈发浓厚，遮蔽了安王身影，只能在水声中看到乌黑如墨的发丝飘在水上。
安王用手撑着水池边沿上岸，本想耍帅地够到屏风上的衣服，却不想地面湿滑，他径直滑向了屏风后。
好在及时找到平衡，不然怕是得把屏风撞进入水池里。
随着他摇响屏风上的铃铛，外面等候的侍者上前给他擦干头发水分，拿出白玉做的发冠给安王固定好头发。
“好了好了。”挥手制止了还要给他上妆的侍女，安王满意的观察铜镜里的自己，虽然皮肤有些黑了，但好在底子还在，他还是洛国最美的男子。
趁着此时刚洗完澡，身上热的发烫，安王也不乘马车，提气从围墙上飞起，往皇宫而去。
而此时宫内，洛皇正同羊同挤在一块探讨归附梁国一事。
“陛下，您这——”羊同万万没想到，都没人算计洛国，他们陛下自己就想把祖宗基业拱手让人。
“何至于此啊陛下？”
羊同苦口婆心劝道：“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陛下。”
“朕知道。”洛皇摆手，轻声道：“梁国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梁国同楚国之间占据上风，洛国又遭逢大雪，祖宗颜面在百姓面前不值一提，若无洛国百姓，便无洛国。”
洛皇想的很开，他本就不是个治理国家的好手，也不在乎权利，他同安王都是喜好云游的性子。
父皇偏偏把位置留给了他，看着安王在外游玩他眼馋的很，恰逢如今的情况也不是他糊弄一二便能解决，还是交给有本事的人吧。
“以往你从梁国回来，对梁皇百般推崇，怎的我现在一提你就不同意了？”
洛皇有些不耐烦，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劝导，让他以梁皇为榜样，“不归顺等着以后打吗？还是说让朕熬过了雪灾再归顺？那洛国百姓怎么办？要不你来管……”
洛皇两手一摊就要撂挑子不干。
羊同一句话没说被堵了好几句，胡子都气的飞起，这话难听却是实话，便是从街上找个五岁小儿询问，也知道跟着梁国才会过得好。
就最近的案例，韩国被打下的城池可就在洛国附近，那些韩地百姓，自从规划成了梁国子民后，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身子虽还很瘦削，但目光里全是干劲。
幸福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比较出来的，梁国军队一路推进，有几座城池是强攻？
殿内一片寂静，半晌后羊同才支吾出声，“老臣可没这个脸去递信……”
“你不去难道朕去吗？朕可一次未去过梁国？”洛皇莫名其妙地看了羊同一眼，他寻羊同来就是打着让羊同去的名号。
“不行。”羊同坚决拒绝，“老臣一声磊落，陛下体谅老臣年纪大了不易奔波，换旁人去吧！”
“旁人，谁还能去？”
二人争执间，殿门被人从外打开，一道身影闪入殿内，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炭盆旁。
洛皇同羊同同时开口，“你去——”
安王小心的拢好斗篷，生怕被炭火烤到，收拾好后才抬头，见二人盯着自己不解道：“什么？去哪儿？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