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您拿着吧，我们有衣裳穿，冷不着，您身子要紧。”
秦嘉是真心不希望对方会因为一件廉价的棉衣而死。
在这个领地住了几个月了，芳婶一直待领地内的孩子们好。
兜里总有各种各样的零食，见着孩子就给点，明明她自己还无法保证自己的温饱，却见不得孩子受罪。
有些人忙着做工时，孩子乱跑，被她遇见了，也会帮忙看管一会。
免得不懂事的孩子，误入山里遇到危险。
这么温柔的婶子，若是因为没有衣裳而被冷死，老天未免太过不公。
所以她起床吃过早饭后，就惦记着给她送棉衣过来了。
芳婶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又时不时地接济领地内的孩子，肯定是属于买不起棉衣棉被的那一类人。
尽管秦嘉这么说，芳婶还是笑着拒绝，“听话，拿回去，让你娘亲给你们做个夹袄吧，天冷，多穿点。”
看着对方眉眼里，毫无求生的欲望，只有面对死亡的平静，秦嘉心里很不得劲。
她不是一个轻易愿意放弃生命的人，所以也看不得别人不爱惜自己的命。
“婶婶，相比活着，死真的太简单了，可是人活着，哪怕走错了路，也还能回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您想想自己的孩子，他们本就死在了他乡，若没人每年祭拜该多可怜！
还有，若是您也死了，还有谁会记得他们，谁会记得带他们回家乡看看。”
若是提别的，怕是芳婶估计没啥欲望。
唯独她的孩子，她一生都觉得亏欠，是她将他们带到了世上，却没能护住他们。
让他们来这世间，受苦受难一趟，匆匆地来，又带着苦痛匆匆地走了。
所以听完秦嘉的话，她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秦嘉将手中棉衣递过去，真诚地劝说道：“听说多做善事的人，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
相比死的无声无息，婶婶倒不如努力活着，多做善事，让福报应在他们身上。
兴许下一世，他们能够幸福一生呢。”
“谢谢……”
芳婶羞红了脸，眼里带着泪花，惭愧道：“婶婶一个大人，居然连这些都想不到的，真是太丢脸了。
谢谢嘉嘉你提醒我了，曾经普光寺的方丈，也说过这种话。”
大概就是孤魂野鬼，无人拜祭，生人当记住死人生辰死忌之类的话。
方丈说，若是怕自己百年后无人祭拜的，也可在庙宇中买牌位，死后牌位供奉在寺庙中。
每日辰时享用三炷清香。
当时好多有钱人都买了来着，还捐了不少的香油钱。
即便她家贫，当时也忍不住投掷了十文钱，为家人们求平安。
只是可能她不够心诚吧，也或许是香油钱添的太少了，心愿并没有应验。
“婶婶往后一定努力活着，多做善事，多积德，为家人祈福！
这棉衣，婶婶就厚着脸皮租用了，若是你们要用，就过来取回去。”
见她想开，秦嘉笑了，“行，婶子安心穿着就成，我就先回去了。”
“等会！”芳婶连忙回屋里翻找着，随后捧着几颗鸟蛋出来。
“昨日去挑水遇上的，本想今日煮了，遇见你们姐弟俩再给，没想到这一夜突然变得这么冷。
你带回去，让你娘亲给你煮了吃吧。”
秦嘉说不出拒绝的话，对方那双带着期盼的慈爱眼睛，让她想起了奶奶。
曾经她的奶奶也是这样的。
别人送给她一些糖或者饼干什么的，她就一直收好在箱子里，等到她放假回来，再给她吃。
有一些甚至都放到快过期了，自己都舍不得吃一颗。
“谢谢婶婶。”
“几颗鸟蛋而已，山里到处都是的玩意，有啥值当谢的。
快回家去吧，天冷，少出门，别冻坏了身子，咱们女子啊，受不得冻。”
“嗯。”
***
辞别了芳婶，秦嘉慢悠悠地在领地内逛了逛。
除了听到不少咳嗽声，还有听到了争吵。
她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木屋的隔音差，她不过经过一下，就听到了。
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吃了几个胆子，居然敢在领地内光明正大地骂大木屋里面的三位爷？
秦嘉满脸都是佩服，都是勇士啊。
不是说古代人，都比较敬畏富人，官人之类有地位的人的嘛！
这是哪来的勇士，居然敢骂人家骂的这么难听，不怕被赶出领地自生自灭？
要知道，那位爷一看就知道没被流放前，肯定是公子哥儿。
即便现在只是个流犯，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懒得打探这种事情，秦嘉继续溜达自己的。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有一家木屋门前，排起了长队。
排队的人，基本都有几个相同的特征。
不是咳的死去活来的，就是一直拿破布擤鼻涕的，要么就是满脸通红，眼神混浊的。
“大夫，我家孩子发热了，能不能先给他看看？？”
队伍后方，突然有个男人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冲出来想挤林木屋内。
不过被一位妇人拦住了，“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先来后到不晓得吗？”
“就是就是，就你急，在这里的人，谁不急啊！”
“老老实实去后面排队去，敢抢老子前面，信不信老子打断你一条腿？”
面对愤怒的人们，男子有些怂了，但是看着怀里痛苦的孩子，他还是咬咬牙，嘭地一声，跪到了地上。
“各位，对不住了，求求你们，就让我家孩子先看吧，他今早就开始发热了，再不吃药，怕是……”
男人哽咽了起来，自古以来，多少孩子折在了发热上。
他是真的怕大夫说来晚了……
“你家孩子发热，我家孩子也是啊，谁不是病了才来看病的。”
“就是，你家孩子可怜，我家孩子也可怜啊，让你先了，我家孩子怎么办？”
“赶紧老老实实去后边排队去！”
秦嘉踮起脚尖偷瞄了一下木屋里。
那位年轻的大夫，此刻都忙的焦头烂额了，所有事情都是一个人做。
又要给病人看病，又要写方子，还要抓药。
发热的还得用烈酒退热，恨不得一个人当五个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