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回到了熟悉的系统空间里。
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连通了空间上下的巨大纺锤体，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散发出……
红色的光。
如血般的，红色的光。
艾草走到它身边躺下。她仰头看向那片已经被细如血网的树叶完全遮蔽的星空，问：
“你是谁？”
纺锤体轻轻地笑了起来。它那遮蔽了整片天空的，无边无际的树冠和它的笑声一起颤抖。它们发出了细微的枝叶摩擦声，用声音将这片空间填满了。
它说：“我是你呀，艾草。”
树冠忽得收拢。它那细密的枝条合拢了，直直指向了它的上方——像一把伞或是一把剑。
剑尖指向它头顶星空中的，那几颗最明亮的星星。
那颗最亮的星星落在剑尖上，它轻柔地顺着这张细密的网落到艾草面前。随后，围绕在它身边的四颗星星也依次顺着树冠，落在了艾草面前。
艾草问：“你们也是我吗？”
星星们快活地笑了起来。
它们说：“我们不是你。我们是你曾经遇到的那些女主角。”
“我们是夏茉莉、莉莉安、松棠、青云和岑渔。”
她们笑着在艾草身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拖出了一道道闪着亮光的拖尾。
她们雀跃地说：“好久不见，艾草。”
艾草问：“我以为还会再过一段时间，我才能再见到你们。”
她托起这几颗星星。它们在她的手上缓慢缩小，成了五颗漂亮的，闪着光的，不同颜色的星星硬糖。
松棠星星雀跃地说：“我想要见到你，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岑渔星星有点儿别扭地说：“你突然就消失了，我当然会想要找你。”
青云星星说：“在我飞升之后，我跟随着你的气息找到了她们，将她们的一部分灵魂固定在了这里。”
“而且不会损耗在那些世界里的，原本的我们。”莉莉安星星说，“我们本就是女性，每一个月的月事都为这一次分离做好了预演。”
“我很想你。”夏茉莉星星说。
夏茉莉星星轻快地在艾草的手心里蹦了蹦：“我发现我们在类似的平行世界中，所以就用了一点儿小动作，把我们所在的两个平行世界融合到了一起。”
艾草想了想，凝重地问：“所以我当时做的游戏才收不回本吗……”
岑渔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就算不融合，你做的那个女帝模拟器也不可能大卖。”
艾草小声“嘤”了声。她并不十分在意自己过去的失败——比较当时和她同台竞争的岑渔也失败了。只要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失败，失败看起来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艾草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她将星星们托得更高些。
“之前你们让我小心行动，所以我没有让系统察觉到你们。”艾草说，“我还让它升级了那座【桥】，让你们可以互相沟通。但你们想要做什么？”
在她掌心躺着的星星们诡异地沉默了。
夏茉莉首先开口：“艾草，你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吗？”
艾草困惑地眨眨眼。她仔细地想了想，说：“我在上一个世界里，从来没有用过我的【好孕】技能。”
但她脖子上的吊坠里，应该不存在会想要转世的灵魂了啊。
“不对，不对。”夏茉莉说。
在艾草身边，那棵如剑般巨大的纺锤体树也在摇头。
纺锤体说：“不对，不对。”
艾草问：“哪里不对？”
她说：“我在系统和技能的帮助下，成功稳定了那些小世界。”她掰着手指说，“你们不用再担心拥有悲伤的结局，也不用担心你们的世界会毁灭。”
艾草问：“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纺锤体仍是摇头。它那巨大的树冠重新铺展开，细密的血色纸条遮蔽了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夏茉莉说：“艾草，你是特别的。”
艾草笑着摇头。
她摸摸自己那头已经不那么像刺猬的短发，说：“我只是一个短发女性而已。”
夏茉莉仍执拗地说：“你是特别的那一个人。”
寄宿着她的精神的那颗星星明亮地闪着光芒。
它的光芒实在是太刺眼了，艾草便干脆抬手盖在它上面，将它的光暂且盖住了。
但其他女主角也说：“你是特别的。”
她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了巨大的声浪。
艾草在这声浪里站稳身体，困惑地问她们：“我哪里特别？”
“因为你是艾草。”她们说，“你是艾草，所以你是特别的。”
艾草不明白，并且她不接受这样的说法。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便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而且世上还有许多和她一样的女性。
她杀人，她的族亲也杀人。
她跟随她的母亲长大，她和同伴在同一个部落里长大。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特别的人。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和她一样的人。
如果遇到了不一样的人，那就是那些不一样的人有问题——她不会改变自己从小到大的想法。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能活。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判断人的价值。
但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判断。
艾草说：“我不是特别的。”
就算是在小世界里，她也不是特别的那个。或许在小世界的最开始，她的想法和行为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之后，都有愈来愈多的人和她站在一起。
不论是女机器人、教皇、太女和长公主、还是杨灵瑶和雷女凤……
她们都和艾草站在一起。
如果说艾草是【特别】的，那她们也应该都是【特别】的才对。
但【特别】之所以是【特别】，正是因为它的稀缺性。
艾草有同伴，所以她不是【特别】的。
夏茉莉说：“你本应该是【特别】的。”
她的语气里没有恨铁不成钢，只有对共同的那段经历的平淡叙述。
艾草笑着说：“但我不愿意成为那个唯一。”
夏茉莉星星飞得高了些。
她说：“现在我们取代了系统。我和青云携手黑进了系统中台，将你之后的许多个快穿任务修改成了结束状态。”
“你不用继续收集气运了。你可以回到你的那个世界，改变它的未来了。”
艾草问：“你们呢？”
星星们和纺锤体们都沉默了下来。她们在一片寂寥无声中，缓慢地说：
“我们会在这里……等待一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