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叶思北住的病房,秦南眼神空洞,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主治大夫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患者意识模糊,且自己不愿意醒来,我们做医生的,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想要她恢复,还是得靠你们家属多与她说说话,刺激她的意识……”
秦南抬手,抹了把脸,脸上竟是他一直未曾察觉到的泪水。
“思北,我不该放任你一人在家的。”
“也不该就那么离开,我错了,你醒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是秦南以前藏在心里,从来没与叶思北说过的话。
识海中,小花楹有些不忍心:“姐姐,秦南其实也挺可怜的。”
“我知道啊。”叶思北有些无奈。
“不用这种方式逼他一下,秦南会隐瞒一辈子,永远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叶思北在医院躺着的第三天,秦南给叶家人打了电话过去。
叶爸和黄桂芬女士,还有原身的弟弟叶念文,过来医院看她,听说她有可能醒不过来,黄桂芬女士脸色难看。
叶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说话语气颇为不耐烦。
“不就是失业离婚,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跑去爬什么山,闲得她。”
“现在好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家里哪有钱给她治病?”
叶念文同样脸色凝重,因为范建成名声臭了,公司也倒了,导致姐姐的贷款被卡,如今自己的房子还没着落。
和楚楚结婚的事情一拖再拖,现在姐姐又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还在实习期,打杂又受气的叶念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郁。
秦南一瞧叶家一家三口这嘴脸,忍不住怒气翻涌:“爸,您能不能少说几句?”
医生说,思北是能听见外界声音的。
要是知道自己的亲人这样嫌弃她,思北心里该有多难过。
说完秦南将叶家三口请出病房,关上病房门后,四人在楼道里说话。
“秦南,妈也不瞒着了,你和思北要离婚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
“思北还瞒着我,我给她打过去电话,听出她那些天情绪不好,原本我想着哪天去找你,好好和你谈谈。”
“这两口子一起生活磕磕绊绊是常事,怎么能发生点矛盾就离婚。”
“现在发生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还是一定要坚持离婚?”
“还有,思北这病要治好,不容易,住院花销太大,我的意思是回家。”
“方便照顾,也能省下不少的花销。”
“离婚的事情是我草率了。”秦南不想和思北妈妈掰扯这事:“以后等思北醒来,我会好好和她谈。”
“但思北现在病情不稳,我还是想让她住院,再观察些时间。”
病房外,叶家人和秦南讨论思北的事,屋内叶思北和花楹也在聊天。
“姐姐,原身爸妈真是太讨厌了,这些年原身的工资没少贴补娘家。”
“现在亲生女儿昏迷不醒,他们生怕多花叶家一分钱。”
说着小花楹撇了撇嘴:“这是巴不得将所有责任都甩给秦南这个女婿。”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叶思北语气淡淡,丝毫不觉得意外。
原身爸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在子女的事情上偏心得一目了然。
小花楹撇撇嘴,它讨厌这家人,不想再说他们,转移话题说起八卦。
“姐姐,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范建成也在这家医院治疗。”
“不过他住的是单间,医院的大夫和护士都被要求保密,消息没传出去。”
范建成惹了众怒,所有南城认识他的人恨不能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公安局的警察就怕有人知道后会私下报复,惹出更多的麻烦。
范建成身上涉及两起案子,加上他现在的身体不能提审,只能先治好他再审案子,这点叶思北早想到了。
“哦?”叶思北好奇他现在的惨样子。
放开神识看了下,只见单人病房中,范建成躺在病床上,眼睛上蒙着纱布。
两只手腕处同样裹着厚厚的纱布。
脖颈间青筋暴起,嘴巴张开无声大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手腕处、还有下身的伤,范建成疼得胳膊和腿都使不上劲。
守着范建成的护士和一个小警厌恶地瞥他一眼,谁也没有管他。
只要范建成不出事,那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范建成无能的狂怒,两人只当是在看笑话了。
“畜生!人渣!死变态!”
护士小姑娘每天都要朝范建成呸一口,小声骂一句。
叶思北收回神识,笑得不行,想到什么后止住笑:“范建成的老婆不管他?”
小花楹解释道:“赵淑慧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那些八卦记者、还有直播网红,一天不休地堵在范家门口。”
“赵淑慧的工作、还有她女儿的学业都收到了重创,母女两人根本不敢出门。”
“范建成爸妈和丈人丈母娘、还有亲戚朋友门口都是守着的八卦记者,每天追着问他们范建成的事。”
还有人在范、赵两家门口写大字、泼污水,折腾得两家人苦不堪言。
他们哪里还有精力顾得上范建成。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他活该!”
小花楹感觉很解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它可不觉得范家那些人无辜。
还有范建成的女儿,她自己的亲爸都不顾及会不会影响她,做出这样禽兽的事,那她的结局谁会在意。
送走叶家爸妈和小舅子,秦南面色阴沉地进了病房,看着依旧毫无反应、躺在病床上的叶思北,讥讽一笑。
“这就是你一心向着的家人?知道你有可能醒不过来,考虑的不是好好照顾你,而是怕在你身上花钱。”
秦南这话刚说完,叶思北手指动了动,手上夹着的东西滴滴响了两声。
“思北?”秦南猛地一惊,快步上前,过来握住思北的手:“你真能听得见是不是?”没人回答他。
只是叶思北眼尾突然涌出两行泪水,又很快消失在鬓发间。
秦南看见后心中一喜,手忙脚乱地按响床头的铃,很快就有医生过来。
将叶思北刚才的反应告诉了医生,医生检查了她的瞳孔,这才交代秦南,要持续不断说话刺激患者。
“可以说些愉悦的事,给她些希望。”
医生也不知道这姑娘小小年纪经历了什么,竟心存死志。
医生走后,秦南坐在病床前,握着他略显冰凉的小手,眼眶发红。
“思北,我以前一直没和你说过,我从高中起就认识你。”
“我不是七中的学生,我和你一样,都是二中的,只是那时候我成绩差,和你比我就像地上的泥泞。”
“……”
“我原以为你考上大学,我们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你会回到南城,那时候我只感觉自己在做梦。”
“和你结婚,是我做梦都没想过的事。”秦南声音哽咽中带着一丝委屈。
“可后来你……一点都没有为我们的小家考虑过,我才知道,你不爱我,和我结婚只是因为你爸妈想让你结婚。”
“……”
叶思北手指又动了动,这次秦南感受得很明显,他先是一愣,随后眼里迸发出光,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思北,等你醒来,我带你回家。”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看见家里你买的书,我以后陪你复习,陪你考试。”
“……”
叶思北的病情有了好转以后,秦南来医院的次数越勤。
每次都要絮絮叨叨地与她说好多话。
叶思北没让秦南自己唱独角戏,每次都会给出轻微的反应。
就这样一来一往,一个月后,这天秦南难得敞开心扉,说起他家里的事情。
他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他哥哥自杀,他妈妈拿了一半爸爸的赔偿金离开,留下他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他爷爷也郁郁而终,这世间就剩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活着。
秦南握着思北的手,放在他脸颊,眸光中满是温柔:“直到再次遇到你,我才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秦南说完,突然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反应过来后蓦地瞪大眼睛。
转头看向病床,只见原本昏迷的人,不知何时醒了,眼尾挂着泪水。
“思北,你终于醒了?”秦南鼻头一酸,一直强忍的泪水滑落。
叶思北动了动手指,摸摸他有些憔悴、胡子拉碴的脸,擦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