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昔日太岁肉（下）
这块太岁肉，在被亚德获得前，是一件巫具，或者说是被做成巫具的身体组织。
其原本灵智早在铸物师干涉下，消磨成了混沌。
其位于。
一个早已被捣毁的巫师组织。
那方巫师组织，将其制成巫具的最初目的已不得而知。
在苍茫岁月下，其威能变得愈来愈小。
最终。
竟差点成了象征性物件。
不过，好在其烙印最深处，依留有着一段（新生意志）牠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
随着其表层意识的燃烧。
这段藏在最深处的信息，终为欧格所窥见——
那是太岁肉在被分割成‘药’前的零散故事。
那是一个时代落幕前的故事。
众所周知，能产出太岁肉的必然是武圣、人仙。
这块太岁肉，自不例外。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主人一定强大。
产出太岁肉的人仙武圣间，亦有高下不同。
自我修行而来初代的武圣，不必多说。
其人间半神之称谓当之无愧。
而今要讲的，却不是这初代人间半神。
也不是吸取教训后的现世人间半神。
而是介于其中间，那批吞下武圣人仙（大脑）血肉，被刻意培育出的‘二代’武圣人仙。
这一类‘人间半神’，自是不可能有初代武圣那般实力。
毕竟其被培养出来的主要作用。
就是为了‘量产’不死药、太岁肉。
属于被高级‘食物’；活着的不死大药。
这一类特地被制造出来的武圣人仙，在当时还有一个专门的称谓——伪人仙（药）。
正如其名，有人仙（武圣）之名却无其实。
这类伪人仙。
迭代的越多，实力越弱。
欧格所窥探的这块太岁肉‘生前’便是源自这类伪人仙。
产自‘不死药之灾’显化前。
牠所其记录的光景也恰在那个时代。
一个人仙怨念诅咒爆发以前的时代。
那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那是一个未大量分化异种前的时代。
但在表面。
其却是欣欣向荣。
甚至还被冠以为——第二黄金时代！
那个时代的吸血鬼，还不叫吸血鬼，而叫蝙蝠亚人，并不主以吸食血液为生。
那个时代的狼人也还未曾被不死药之灾所波及，恐怖的狼毒还未曾从其族类尸体上诞生。
人与所谓异种间，还未曾有如今的隔阂。
甚至还有不少‘异种’贵族。
那个时代的贵族。
也不似当今……他们只需定时服用‘不死药’，便可长生久世，青春永存。
那个时代的贵族，不惧受伤。
‘不死药’不仅可以保住青春，还能断肢再生，填补缺陷，令人食气食露。
就仿若……传说中‘神之子民’。
当然，这看似美好的一切，都跟人形‘不死药’没有关系。
身为‘不死药’的产出者，人们口中的伪人仙——
他们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看着这尘世间的美好。
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最终只留下承载思想的部分，被拿去当‘垃圾’般投喂，被拿去制造新的伪人仙。
反抗？
根本没法反抗。
服用了不死药的贵族们，拥有充足充分的时间修行魔法，管辖自己的领地。
不论是骑士还是法师。
在那一个年代，都能得到充分发展。
当然，时间长了——从中最后脱颖而出，必然是法师。
那个年代，岁月停滞。
资源在不死药的滥用下也得到了扩张。
传奇数量一度攀升破百破千，一路蹭长，堪称混乱。
在那个年代的贵族势力庞大如阴云，近乎笼罩了整片世界，别说这些伪人仙了。
就是自己修炼而来的初代武圣人仙，都不见得能跑。
血肉食之，骨发炼之。
便是这批伪人仙的宿命。
牠们积累的怨念，也将成为这世间最恐怖的诅咒。
欧格隔着漫长岁月，都能感受到这一股怨念。
纵使‘审判’已然结束。
欧格却依久久无法平静，亲自看见的同烈所讲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依沉浸在那个年代，沉浸在那一段故事之中。
直至艾尔将其唤醒。
“欧格，欧格你没事吧！”艾尔还是头一次见欧格愣这么久。
“我……”欧格瞳孔重新泛出光芒，眼皮一动，眨了眨回过了神，“没事儿……”
审判之眼的追溯，远远超过了欧格的预期。
好在经‘乌托邦’之旅后，欧格精神灵魂早有了成长，有了不俗抗性，这才最终没酿成什么后果。
也就欧格了。
换个人来就难说了，欧格这般浩瀚精神意志可不是谁都有的。
“欧格……”
从烈火中解脱新生的瑟兰迪克，成了这副躯体最后接管者——他体内的另外意识如今已彻底消失，连一声哀嚎都无法发出了。
“瑟兰，你没事了吧？”欧格主动伸出手拉起了虚弱的瑟兰迪克。
他很确定，自家师弟体内的另一意识已经彻底湮灭。
“我……”瑟兰迪克苦笑了一下。
他夺回了身体是没错，但残留在身体内的食欲本能……并非是抹去意识后就能消除的。
换而言之。
便是他……还想吃欧格。
他的灵魂意识，现在既坚韧而又虚弱。
“老师，师伯。”
见欧格身上火焰消退，戈瑞菲尔也是赶忙围了上来，搀扶起了虚弱的瑟兰迪克。
“将这里处理一下，我有些话要和你师伯谈谈……”瑟兰迪克一点点的做出了交代。
尽管还存有着许多问题折磨。
但瑟兰迪克已经非常满意了。
至少，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害怕某一天自己的身体被夺走了。
“交给我就好了。”
欧格调原始魔力，施展土系魔法填补上了自己爆出来的深坑。
紧接他接扶过了虚弱的瑟兰迪克。
“是……”戈瑞菲尔点了点头，微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苦笑。
欧格破土找人动静可不小。
他一会还得去善后处理呢。
“去小屋里谈吧。”瑟兰迪克抬起了自己那如枯槁般的手臂。
“嗯。”
欧格一路搀扶，将瑟兰迪克带回了前边的小屋。
关门上门，他将自己的一只手伸到了瑟兰迪克面前。
“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咬一口吧。”欧格看出了自家师弟的状态。
“不了，我想当人。”瑟兰迪克本可以再多撑几年的。
若是他选择吃人的话。
他被强夺走身体控制权，完全是因为他拒绝了本能——就如当初的亚伯一般。
只是，他的意志不如亚伯。
也在初转换之时，吃了人肉。
那是亚德的一整条手臂……
“我若是因此而死，那也是我的选择。”瑟兰迪克严肃的说道。
弟子们长大后，他便放下了一部分牵挂。
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说起来，他当年能支撑这么久，还得多亏了亚伯所留精血。
这抑制住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食欲。
“可是……”欧格张了张嘴。
“欧格，你还记得我们的老师吗？”瑟兰迪克说的正是亚德。
这些年下来，他看清了很多事。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老师走错的路，不应该延续。”瑟兰迪克说道。
“不，这没关系，我真的可以救你！”欧格驳声道，“我有这个能力。”
瑟兰迪克笑了，他耐心解释道∶“师兄，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只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他不会在吃任何一个人。
更不想咬欧格。
若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那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接下来代替自己活下去的，真的还能算是自己吗？
“是我冒昧了。”欧格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有些冲了。
有了点吵架的意味。
他救瑟兰出来，可并不是为了吵架的，也并没有这一个必要。
“我们坐着谈吧，我已经恢复过来一点。”瑟兰迪克主动脱离了欧格的搀扶。
“瑟兰，我只是想让你缓一缓，我的血肉可以再生。”欧格主动解释道。
他只是因差点见不到瑟兰迪克而感慨。
“师兄，我已经忍受很多年了，你这样会让我接下来日子变得更难忍。”瑟兰迪克以半开玩笑式的口吻答道。
他虽认不得欧格的外貌，但他能感觉到欧格还是欧格。
“那不说这个了，就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吧。”欧格更加关心瑟兰迪克身体现状。
这块伪人仙产出的太岁肉。
经亚德之手，在不同异种之间连续服用取出，如今已变得相当诡异棘手。
欧格仅是临时的拔除了其中意志，并无法拔除其本身。
或者说，根本没法拨出。
这十多年下来。
瑟兰迪克肉体乃至灵魂，都早已被这块血肉所同化替换。
换而言之。
如今坐在欧格面前的——其实是一块有着瑟兰迪克人格记忆的‘活太岁’。
“这个师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点——我的灵魂，我的肉体，早已……”瑟兰迪克摇了摇头。
他早就发现真相了。
“你就是你。”欧格肯定的说道。
他保留瑟兰迪克意识的过程只是看着轻松，实操起来可并不容易。
“灵魂、肉体，都不重要。”
乌托邦的经历，足以证明这一论点——思想远比肉体灵魂更能代表一个人。
“师兄，你变了好多好多……看来我留给你的东西，是派不上用场了。”
瑟兰迪克感触最深的，并非是欧格意识潜入之后的‘容貌’，而是欧格那一身实力手段。
这一身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武者的范畴。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
欧格褪去了伪装，以本相见了瑟兰迪克。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自家师弟面前伪装；早在灵魂侵入肉体之时，他便已经暴露了真貌。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瑟兰迪克点了点头，“师兄，你若是肯讲，我也肯听。”
对于欧格伪装面容这事儿。
他很早便知道了，近两年的相处，发现破绽太正常了——何况，欧格一开始的伪装技术并没有那么的好。
“你要听我离开边陲后的故事吗。”欧格主动开口道。
“好啊。”瑟兰迪克微笑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聊了许多许多。
除了一些略难以启齿之事，重要之事。
欧格将能讲的都讲了个大概。
他主要介绍的是一些地域种族间的不同。
介绍了魔法学院的框架，介绍了自己对精灵国度的看法。
同时还讲了些有关‘太岁肉’及人间半神的消息。
谈论至深时。
欧格才讲起了近些天见到弗柯、兰格的事情。
“当年你不在后，我和他们又进行了不少的冒险……只是后来惹了点小麻烦，临时离开了边陲才分开。”
欧格拿出了弗柯、兰格给出的晶卡。
“弗柯、兰格他们还记着你，这是他们给你的一些帮助，希望你能更好的维持黎明教会运转，救助更多的孩子。”
瑟兰迪克望着桌上晶卡，愣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收了下来。
他可以不要这一笔钱，但黎明教会需要。
“请替我谢谢他们。”瑟兰迪克真心实意的说道。
他见过很多贵族，但像弗柯这般的却是很少。
“你这些年过来的也并不容易吧。”欧格开始主动谈瑟兰迪克的往事。
他很庆幸自己这次回来。
这次若不是特地回来一趟……他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瑟兰迪克了。
“都已经过去了，我为我的弟子们而感到骄傲。”
当初的那批孩子，是支撑瑟兰迪克‘活’到现在的理由之一。
除此之外。
他的那些日子，便只剩下了艰辛与欲望，以及无尽的痛苦。
瑟兰迪克认为，痛苦没什么好分享的。
因此便将过往都藏在了一句话里，留在了信件之上。
“是很优秀啊。”欧格对此表示了认可，“能将他们培养成这样不容易吧。”
“主要是孩子们争气。”瑟兰迪克说道。
“争气点好，争气点好。”欧格说着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对了，这个还给你。”
他将惩戒荆棘，重新取了出来。
他觉得将这东西留给教会，会更好一些。
“你确实不需要这个了……”瑟兰迪克将红色惩戒荆棘收了回来。
“师兄，你这次回来应该不只是专程为了看我吧。”收下惩戒荆棘后，瑟兰迪克开口问出了‘新问题’。
“确实有一点其他事情要做，不过都没有见你重要。”
欧格实话实说道。
时间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东西。
时隔多年，二人间仅存的隔阂竟是在你言我一语之间，慢慢的消融了。
“那我同师兄你一起去逛逛边陲城吧。”瑟兰迪克提出了建议。
“我也好多年没感受边陲城了，正好现在一身轻松。”
“好，那就一起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