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三年没怎么带过班，按照高校的退休教师返聘制度，不管他有多么留恋岗位，他连最基础的这一考核都过不去。
就只能退休。
尽管有万分的不舍，但终归也还是释怀了。
至于自己的那些理想和情怀，如果这些学生们能懂，学生们愿意，就让他们来替自己完成，如果不能，他就只能认命。
哪有人的人生是尽善尽美的呀！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没必要过深的执念。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这样宽慰自己，何况在职期间还能看到李牧遥回来继续完成学业，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褚菲菲也清楚李教授的遗憾，但她却拿这些无法改变事实当做武器去攻击李牧遥，尽管这样也会伤害到她的恩师。
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李牧遥负了她，却从没想过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甚至都忘记了，李牧遥给过她的所有回应都是果断的拒绝。
饭桌上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唐沁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像是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联一样，慌乱中带着歉意对李教授道：“老师，牧遥一定不是有意的……”
李教授一愣，随即摇头道：“让你见笑了，小唐你可不要多想。”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唐沁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反叫他有些触动，相对于褚菲菲偏执的占有欲还有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劲头，这样细致的关心和爱护把唐沁衬托得更加美好。
“可就算他不是有意的，但是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他，”闻言，唐沁脸上的歉意更重，“老师，我都听说了，如果不是牧遥当初突然离开，您手上的好多项目也不会暂停……这样的打击下，是谁都无法再安心工作的。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牧遥心中的歉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少。”
李教授被唐沁的直接给吓了一跳，他忙摆手道：“这事怎么能怪他呢，他不在我还能找别人过来顶上，当时是我，是我自己不愿意继续了！”
唐沁哀婉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师，你们都是一门心思搞设计的人，心底透明，处事也单纯，遇到事情都愿意揽在自己身上。牧遥也是一样的性子，直来直去的，很多事情……”
说着她看了李牧遥一眼，“我也是没想到他当年对那封邮件的内容深信不疑，连一次怀疑都没有过！”
提前封邮件，李教授的脸上闪出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个傻小子，但凡给我打个电话，还至于到这个份儿上么！牧遥，你就说你傻不傻！”
“……”李牧遥无言以对，他始终觉得自身的问题更多。但他并不想过多提及那件事，于是拍了拍唐沁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李牧遥的反应李教授看得一清二楚，他蓦然半晌，终是叹道：“牧遥，是个好孩子！”
唐沁了然一笑：“算了，都过去了。”
这封邮件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是李牧遥家里出了事后突然失联，没过多久他的母亲来帮他办了休学手续，此后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仅限于一季度一次的诊断证明。
“老师，弟妹，你们在说什么啊？”王博这会儿气顺了，他伸着脖子问道。
“咳。”李牧遥轻咳一声，“没什么，都过去了。”
“不是，你们这就不对了啊！”王博的好奇心被大大的吊起来，“哪有话说一半就结束的，有什么事我们不配知道的吗？弟妹啊，牧遥究竟受什么委屈了，快告诉我们！”
唐沁一脸的为难，她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李牧遥的意见，摇了摇头。
“老李你说，”唐沁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表情明显是承认李牧遥当年是受了委屈，王博急得直拍桌子，“你没听到刚才有人把你的事儿都怪在牧遥头上了吗？你就忍心让我们可怜的小师弟这么受委屈？”
“你这个臭狗蛋！”老李啐了他一口，不得不说道，“牧遥姥爷没的那会儿，不是跟我请了一周的假么，哎呀，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收了个处分邮件。”
但这话说得有点含糊，大家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什么处分邮件？老师你能说清楚点吗？”肖强问道。
“莫名其妙的处分邮件？”王博隔着桌子伸手向李牧遥要手机，“邮件呢，给我看看来，我找我刑侦的哥们儿给你查查！”
李牧遥一脸“我什么也不想说”的表情，唐沁只得替他回答：“他当时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注销了……”
王博顿时骂道：“尼玛！是傻缺？”
其他人也附和：“二货，你怎么想的你！”
“……”
尽管邮件事件或许永远都无法查出真相，但是在他们的骂声中，唐沁听出了轻松和解脱的意味。
对于给李教授造成的这些“伤害”，人人提起来都会觉得是李牧遥的主观问题，如果他不冲动不赌气不失联，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李牧遥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全权负责，他宁愿一生都活在对恩师的歉疚当中。
但是唐沁不允许啊。
既然她知道了，就不可能让李牧遥一个人承担这样的心里压力，何况客观原因是真实存在的。
真的要怪，就得怪这封邮件，和胆大包天敢套用学校官方邮箱发邮件的人。
在各位师兄一口一个“二货”、“傻缺”的骂声中，李牧遥紧绷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了，无论他内心是否还在坚持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但周围人的态度起码让他不再那么压抑。
大家骂着骂着就乐了，褚菲菲处心积虑搞砸的局面在唐沁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又好了起来。
在他们心里，先好好的吃完饭这顿饭才更重要，只要褚菲菲老老实实的不再搞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但唐沁并不打算放过她。
褚菲菲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