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掀起眼皮看向她，似乎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心里最深的恐惧。
她最怕的，依旧是自己和林念朗之间的血海深仇。
“程晚的死，你不是很清楚吗？”
顾离因为病态而有些泛红的眼睛里带着古怪和诡异，他看着顾欢喜越来越苍白的脸，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程晚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顾欢喜一怔，是啊，她在做什么？
那天，她在琴房弹琴，谭清敲门说有个叫程晚的女人打来电话，约她在和悦居吃饭。
她当时和远在国外的林念朗只能偶尔通过电话聊天联系，但是少女隐秘的心事和恋情总是觉得这样远远不够，她迫切想知道更多关于林念朗的信息。
程姨一定会带来很多他的消息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怀揣着期待出了琴房，谭清递过来一包茶叶，“这是农场种的茶叶，你带给林太太尝尝。”
她当时在自己的臆想里正开心的无以复加，根本来不及想，谭清怎么知道，程晚是林太太？
她更不知道，从她踏进和悦居，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当时的程晚已经病的很厉害，她依旧清丽的脸上带着沧桑和孱弱，只是看到顾欢喜依旧很开心的拉着她的手，“来，欢喜，到程姨这儿来。”
顾欢喜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我继母让我带来的茶叶，是农场亲自种的。”
程晚爱喝清茶，这个习惯，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
当时因为年少无知而被忽略的细节，在时隔多年的今天，被无数倍放大。
顾欢喜蹭的站了起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顾离，“你……你究竟是谁？”
顾离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咳嗽了几声，保养得宜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染上几分红。
他从光影沉沉处抬起头看向面容恐慌不安的顾欢喜，微微一笑，诡秘的说到，“我就是来告诉你旧事的人，是你的叔叔啊，孩子。”
“可惜，真相，没有多少人能轻易接受。”
顾欢喜颓唐的坐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离。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顾欢喜垂着眼眸，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
顾离似乎微微一笑，“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脚步声渐渐远离，那个女人端来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桌面上，深深看了一眼顾欢喜，也转身离开。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仿佛这场让顾欢喜丧失了力气的谈话只是一场空幻的梦境。
她记得，那天的柳絮飞满天都的大街小巷，从和悦居出来的时候，程晚身上的丝绒裙摆上沾满白色的柳絮，一朵一朵，像雪花，像花瓣，有种遗失的美，也有中沧然的凉意。
她眉目空远，又似乎带着几分对世事的看透和怆然，“欢喜，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顾欢喜知道，那一刻，程晚是想起了宋明乔的，她眼里的的确确是有宋明乔的影子的。
只是那一晚，回到江城的程晚，猝然离世了。
顾欢喜抓起顾离留在桌子上的号码，颤抖着双手拨了过去。
“你告诉我，程晚究竟是怎么死的！”
顾离似乎站在风口，风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夹杂在他平静无波的声音里，如同一只猛兽在呜咽低泣，“你亲手送她的茶，是你母亲做过手脚的，她原本就中了你母亲的花毒，宋明乔最知道怎样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最终她通过你的手，你亲自把程晚送进了地狱，你亲手杀了程晚。”
你亲手杀了程晚。
眼泪似乎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落在面前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