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发顶雪白的狐耳第一次没有任何晃动，桃花眼微垂，剔透的琥珀双眸定在姬越脸上。
姬越早在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去扯青年衣袖的时候就低垂下了头，确保自己脸上的任何表情以及眼中情绪不会被苏哲发现异常。
同时，他虽然看不见，也能够感受到苏哲落在自己身上如刀一般的视线，先是要把自己一层层刨开，看清楚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姬越甚至开始怀疑，苏哲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身为妖族的族长，维系天下苍生安全的国师，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一个从多年以后回来的异类，会怎么处理自己？
是会把自己逐出师门，还是会杀了自己？
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姬越愿意接受的结局。
灵魂已经是成年男子，可以遮掩住真实情绪。
年轻的躯体与肌肉却不听姬越的使唤，心脏剧烈跳动着。
如果苏哲是人类，姬越跳动的心脏不会有影响。
可他现在是妖，是一只狐狸。
还是九尾灵狐。
少年人控制不住的剧烈心跳在青年的耳边就像是钟声一般，清晰而又明亮。
苏哲摸姬越头顶乌发动作像是在逗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狗。
顺着小狗毛的同时，也把小狗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桃花眼尾微微挑起不明显的弧度，青年的语气依旧是之前的那般淡然：“乖徒弟，是在思考怎么回答师尊吗？”
还是说，在想理由来骗自己。
低垂着脑袋的少年咽下口中分泌的唾沫，谦卑道：“弟子愚钝，还望师尊明示。”
苏哲轻快笑出了声，搭在少年肩上的手力气减弱几分，语气柔和下来：“陛下说，他要见自己的儿子。”
“你们人类好像的‘三纲五常’里好像有这么一句话——‘父为子纲’。”
“姬小越，你想见你的父亲吗？”
话虽然是这么和姬越说的，苏哲已经做下的决定却不会更改——
不管姬越给出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让姬越去见皇帝。
并不仅仅是因为姬越就是时柒，更重要的一点，皇帝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当姬越的父亲。
苏哲能够忍住一来这个世界就搞死皇帝，已经算忍到极限了。
不敢去看青年的姬越到大脑运转到了最快，拿出他上辈子把一整个周朝算计没的态度思考一个在当下很严肃的问题——作为从小就被关在冷宫受尽屈辱炎凉的不到十岁小孩，听见父亲主动要见自己，应该是什么态度？
拒绝肯定不行，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在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的情况得知后依旧不见的。
欢天喜地同意苏哲大概率会觉得他脑子出问题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皇帝关在冷宫中，说没有一点埋怨鬼都不会相信。
思考一番后，姬越终于拿捏好了度，抖着声音问道：“师尊可以陪我一起吗？”
他要是没有思考直接给出回答，苏哲没准就直接相信了。
偏偏沉默的时间与剧烈跳动的心脏都在告诉苏哲，他在早上从姬越这里察觉的异样是对的。
如果眼前的少年只是姬越，苏哲就是搜魂也得搜出来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嘛……感受到自己和姬越之间的同生契，苏哲懒得去追根到底。
世界规则没有异样，就代表现在这个姬越所发生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世界发展。
至于其他，反正姬越不会伤害自己，那他还费尽心思管那么多干什么。
好好养精蓄锐，盯住姬衡才是首要任务。
不安的少年满心忐忑，没有等到师尊的回答手上的温度都逐渐冷了下来。
师尊是看出他和前一天晚上相比不一样的地方了吗？还是说只是单纯讨厌自己？
“好，师尊陪你。”苏哲自然抬手揪了下少年的脸颊回答。
少年耳根唰的一下红透。
*
皇帝虽然在国师面前虽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摆架子，但他怎么说都是一个皇帝。
自然依旧不可能像姬衡那样，在白天所有宫人的注视下站在塔下苦哈哈等。
姬衡现在还没有“醒来”，皇帝顺手就把见面的地点定在皇后的寝宫之中。
不知道更不认为国师会陪姬越那个本不该活下来的贱种一起，所以皇后立刻就开始暗中安排人手，试图把姬越永远留下。
三个时辰后，看着怯生生躲在狐耳青年身后的姬越，皇后当场就想抄起桌子上的茶盏丢过去。
妖族对恶意感知本就敏感，天生地养的灵狐更是有一丝情绪变化都能够感受到。
皇后对姬越的恶意连掩饰都没有，哪怕是候在殿中伺候的宫人，没有抬头能感受的出来。
苏哲冷冷扫她一眼，皇后立刻偃旗息鼓不敢，讪讪收回落在姬越身上怨毒视线。
敲打完皇后，苏哲看向一旁的皇帝，未发一言，只把姬越从身后拉了出来。
姬越打心底里是不想看见皇帝皇后，可话都说在前面，他只能装模作样向皇帝行了一礼：“父皇。”
至于皇后，他不认识。
叫姬越来的目的是想他死在这，而不是演父子情深。
偏偏国师在场，他不可能一来就对姬越用刑，只好把话题带到昏迷的姬衡身上：
“姬越，朕问你，你对大皇子做了什么，让他现在还没醒。”
少年垂眸翻了个白眼。
明明就是姬衡脑子心理承受力差，关自己什么事。
没有多少肉的脸却一瞬间苍白如同金纸：“父、父皇，儿……”
不等说完，演技发挥到极致，双眼一闭朝后一倒晕了过去。
苏哲：……
小崽子，尽给他找麻烦事。
皇帝皇后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间尴尬到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哲弯腰抱起姬越，丝毫不给皇帝和皇后面子：“陛下，娘娘，前一天晚上臣已经告知过您二位。”
“姬越是我的人。”
“ 他和你们亲缘淡薄，以后还烦请陛下娘娘尽量少打扰我们师徒二人。”
青年说话的时候眉目间皆是霜色，没有半点语调感情起伏。
还在昏迷的姬衡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嘴里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他绝对不可能，让国师一直和姬越搅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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