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九瑜回头看了他一眼。
文德帝顿时如坠冰窟，高举的右手微微发抖，指尖狠狠掐入银白光团。
“朕、朕说真的！”
他虚张声势的大吼，额角冷汗渗出来打湿黑黝黝的发丝。
可他不能退。
如今虽然变年轻了，但他与雪皇的交易才完成一半，九五之尊的命格还没有拿回来，他决不允许雪皇出事。
见他这样，池九瑜肉乎乎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清清脆脆喊道：
“锦娘！”
喊完，小小的身影转瞬出现在养心殿上空，小手当空一划，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漫天飘飞的雨幕停滞，雨幕之下天地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水蓝色的滤镜。
本就透明的雪皇残魂撞在身前的水蓝色罩子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
她猛地回头，漫天遍地的水色幽蓝，惊呼：
“领域？小崽子竟能结成领域！！”
“不可能，这个世界连灵力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池九瑜闻言，也有些惊讶，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小手，方才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伸手一划。
竟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能与神力相融合，结成一方领域。
而且在这方领域之中，她可以成倍压制对手的速度和攻击，自己却可以瞬间移动。
如果她想，有一日或许连时间都可以压缩、回溯，形成一方三寸世界。
“你竟藏拙！”雪皇五官狰狞，厉声怒喝。
此时此刻，她再顾不得逃跑，双手飞快结印。
池九瑜指尖轻叩枪柄，长枪顿时化作长刀，朝雪皇的手腕砍去。
几乎同时，空间一阵震荡，灰色的天空好似扭曲断层了一般，强大的威压瞬间降临。
“杀了她！快杀了她！”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呐喊。
池九瑜动了，她眨眼出现在长刀之后，握住刀柄，裹挟着所有的力量朝雪皇残魂拦腰斩去。
空中骤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一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瞳孔陡然出现在领域之外。
“尔敢！”
淡淡两个字，声若雷霆。
堪堪接住楚庭湛残魂的锦娘，被这两个字震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文德帝因为有雪皇的力量在身，受到的影响少一些，但也是七窍流血，看起来凄惨极了。
虚空中的血色瞳孔转动，锁定池九瑜的瞬间，她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一刀斩断雪皇残魂。
血色瞳孔暴怒中撕开虚空，阴寒巨掌裹挟着毁灭气息悍然探入，试图在刀锋落下前攫住那缕残魂。
“大胆。”
池九瑜发动领域之力，那瞬息而至的阴寒巨掌顿时如陷泥泞沼泽，推进速度骤然变慢，连下方的文德帝都可看清它划破空气的轨迹。
她侧身避过阴寒巨掌，五指如钩攫住断成两截的残魂，随即冷笑一声，悍然捏碎！
血色瞳孔怒极，周围红雾扩散，宛如一轮红日。
触及水蓝色领域的瞬间，池九瑜太阳穴血管暴凸，领域更是处于崩散边缘。
池九瑜抬眸，迎上那发怒的血色瞳孔，冷笑道：
“不过损失一缕神魂罢了，何必发怒？反正你又伤不了我！”
话音未落，红雾裹挟着万千厉鬼尖啸狠狠撞上她的领域。
水蓝色结界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盏，蛛网裂纹瞬间爬满整个穹顶。
池九瑜闷哼着倒退半步，七窍渗出淡金色血丝，手中长刀幻影明灭不定。
“谁说本神伤不了你？取你性命，不过是时间问题！下次再见，可就没这般便宜了。”
血色瞳孔戾气翻涌，卷起飘散的龙气席卷而去，天际裂痕随之闭合。
池九瑜拭去唇角血渍，冷笑一声，掌心倏然收紧——一缕荧荧冰魄自指缝间溢出，正是雪皇残存的魂丝。
雨幕裹挟着细雪重新落下，失控的冰雪之力消散，未及触地的雪花在雨帘中悄然消融，天地间只余绵密的雨声哗啦啦叩击大地。
池九瑜落地的瞬间踉跄了一下，精神力消耗过度，脑海里针扎似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神女大人！这孩子的魂魄正在消散……”
锦娘捧着银色光球闪身来到她身前，总是阴森森的鬼叫声难得透着些惊慌。
“什么？”
池九瑜用力晃了晃脑袋，待视线清晰些后，一把拉过锦娘的手腕凑近细看。
此时的银白光球比在文德帝手中时还要亮些，点点光芒正从蜷缩的魂魄里向外逸散。
池九瑜叹了口气。
跟之前刚从怨鬼王体内剖出来时沉睡的小光团相比，此时他已经有了六岁孩童的轮廓。
“还能救吗？”锦娘问道。
她生前没有孩子，如今瞧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魂飞魄散，竟觉得有些可怜。
“这孩子应是从皇帝身体里取出来时，就有些被伤到，后来更是被那只大红眼睛的威压碾碎了最后一丝生机。”
她将自己鬼气缠绕的指尖朝楚庭湛后颈上的一处裂痕点去，指尖刚触及裂痕，便有金芒如蛇窜出，将她指甲腐蚀出缕缕青烟。
“你看，他魂魄上的伤口都是这样的，奴家的鬼气别说救他，就是靠近都靠近不得。”
池九瑜检查后，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
“他的魂魄被取出时，龙气入魂，这孩子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这时，已经断裂的房梁上黑光一闪，一道身穿龙袍的身影出现，他召回自己寄身的古玉，问道：
“神女大人，我这栖身之所可有用？”
池九瑜一听便知是靖宣，头也不回地道：
“不行！他现在并非鬼气不足，而是龙气与鬼气混合，他的魂体就是这两种能量的战场，魂魄逸散，就是那少的可怜的魂魄已经承受不住它们这么折腾了。”
“那该要如何救他？”靖宣有些着急，怎么说这也是他们大楚皇室子孙，可不能魂飞魄散。
“楚庭湛本是皇子身带龙气，龙气不会伤他的魂魄，但会下意识驱逐鬼气……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想要让两者不再争斗，就只能让这两种能量达到一个平衡。”
也就是说，楚庭湛需要一个同时能让他吸收龙气与鬼气的能量源。
而在见到雪皇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雪皇不仅吸收了龙脉里蕴藏了数万年的龙气，还吸收了凡人的灵魂之力。
如今雪皇走了，同时身具龙气与鬼气的，就只剩下一个人。
两只鬼对视一眼，默契转头，看向因雪皇安然离开，而暗暗高兴的文德帝：“？？？”
锦娘：“哇哦！！他是奴家见过的最倒霉的人！”
靖宣：“甚好甚好！小孙儿有救了！”
这一刻，文德帝脑海中的警报瞬间拉响，拔腿就跑：
“来人，救驾！快救驾！”
他不要，不要再被吸走寿命！
他！要！逃！
然而，殿内的一人两鬼好笑地看着他逃跑的狼狈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只有眼神不自觉往外飘了一下。
但他们不追，对于文德帝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他的一条腿迈过门槛，嘴角还未来得及咧开，瞳孔里忽然闪过一道森然雪光。
下一刻，一柄匕首从殿外疾射而来，狠狠刺入他的胸膛，噗嗤一声，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