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黑雾中，少善踉踉跄跄的行走着，一身血色白衣在崎岖杂乱的石子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鲜血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冷了。
没了妖丹，她扛不住天罚伤，妖境此时又是冬日，寒冷刺骨，连呼吸都能看得见呼出的白雾，更加抵抗不了寒毒的发作，再加之，天罚的伤正好劈在了她雷罚伤的背脊处。
如今，她能明显感觉到，从体内流逝的生命。
行走间，她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手脚也渐渐僵硬了起来，连着那颗在胸膛里跳动的心脏，也跳得愈发缓慢，愈发冰冷起来。
少善知道，自己这一回撑不过去了。
可她不想死在这里……
她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安静的死去，安静的任由血肉腐烂，生蛆，剩一堆不知是何人的白骨在那里。
从此以后，这世间，不会再有少善公主，也不会有她这个人。
她像是没来过，却又像是风一样，轻轻的飘走，轻轻的落入泥土里。
……
少善凭着记忆，努力的抬步往更深处走去。
她记得藏书楼里的书说过，妖族禁地的最深处，是深渊，是地狱，是任何生灵无法到达之地。
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只有死一样的谧静。
……
少善本是厌倦寂静的，但她此刻觉得。
寂静一些也好。
她再也不会要为了谁，而困住自己了。
……
她这一生，一开始为了活着而活，后来为了少芥而过。
到了最后，她想为自己而活……
…………
越走，她的呼吸越困难。
绝色的小脸上满是狰狞痛苦，捂着胸口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副身体，已经破败不堪……快到尽头了。
她强撑着撕裂的剧痛，一步，一步的继续走。
黑雾缭绕中，在神志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了一座墓碑。
那墓碑上，有一串字。
少善又走了两步，想靠近一些看清那上面的字，可身体的破损，再也没支撑她走下去。
一声闷哼，她重重的倒了下去，鲜血不停从嘴角溢出，滴落到石子上，鲜血顺着石缝缓缓流向不远处一个诡异的花纹石盘。
气息也开始变得微弱，甚至近乎于无了。
她撑开想要闭上的眼睛，看向那座墓碑，此时，她忽然看清了那上面的字：‘白家众灵之位’。
白家……倒是没想到，这妖族禁地的深处，竟然是座坟墓。
不过也好，她埋骨之地，也算坟墓了……还有个相邻的。
慢慢的，她瞳孔开始涣散。
意识快要消弭之际，鲜血流到那花纹石头盘上，顿时，那石盘发出亮光，一圈奇异的花纹附带着冰冷纯净的气息，笼罩着她。
同时，她身体的痛楚少了许多。
正当奇怪时，一道苍老而又空灵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你来了……”
少善愣了片刻，眼神扫了扫四周，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白家上代圣女，白禾，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等的，都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了……”
话里，带了些惆怅之意。
少善微微蹙眉，“等我？什么意思？”
那声音轻笑了笑，“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少善警惕起来，眼睛不断的观察四周，想找出这个说话的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此等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的使命，白家圣女，昙现。”
“白家圣女？”少善眼底不仅有疑惑，还有震惊，“你的意思是，我是白家圣女，昙现？”
那人语气蓦得忧伤起来，“是。”
“你是白家圣女昙现，你所经历的一切，从你生下来，就注定了，那……都是你的命。”
“什么意思？”
少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清楚。”
“别急，昙现，我会告诉你的。”
话音落下，石盘中出现一粉衣女子，看身影是个少女，但她的脸，却是模糊的。
“你是妖族白家这一代的圣女，你自生下来，体内便有纯净的寒灵之力，是我白家，万年来第一个不用经历痛苦修炼，就能得到寒灵之力的人，族里人将你视为天降，是未来拯救天下的人，所以对你格外看重，让你进去白家圣物，白昙花里静养，可是后来……”
她语气忽变得沉重，“虚妄海，爆发了，族人们对这突如其来的灭世之灾恐慌不已，纷纷逃窜，死的死，伤的伤，想要回去救你的，都死于虚妄之火中，后来，族人们实在不忍心让四界就此覆灭，便临时封我为圣女，派我用寒灵之力去熄灭了那场灭世之火。”
少善虽看不清她的脸，可能感觉到，她在说这段话时，脸上一定是悲泣的。
“最后，我死了，剩下的一点魂识，落入了白家的祖坟之中，在这里，我查看祖籍发现原来这虚妄海之灾，早在十万年前就有了，而这一切，只是跟一个拥有混沌之心的人有关。”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只要那个人的心开始破裂，或者，修为到达一定的高度，虚妄海就会随着他开始融化，从而导致虚妄海之灾，再次发生，现在……虚妄海就已经在融化了……那场千年之前的灾难，快要再次重演了！”
少善半撑起身子，淡笑一声，“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让我跟你一样，用自己的命去拯救天下苍生吗？”
“不，这不是我想，而是昙现你的命，你与生俱来的寒灵之力，可以永久封印虚妄海，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到最后……你都会踏上这条路。”
少善冷下脸，慢悠悠的站起身，不屑的笑道，“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决定，什么虚妄海之灾，什么天命……什么白家圣女，都与我无关。”
说罢，她刚要转身走，又一顿，回头盈盈一笑，“哦，对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能狠心把自己置于将死地步的人，会对苍生有怜悯之心呢？我连我自己都不顾，怎么会顾别人呢？”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等拯救苍生的大义之事，她做不来。
也不想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