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地熬了一个下午，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张锦决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从办公室出来，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摸鱼的竟然很少，顺着办公区往外走，看见了拐角处的小隔间，突然想起他曾经也在这里办公过。那时天启还没上市，他做为锦城投资公司的顾问入驻天启的。张锦发出一声感慨，岁月快如梭啊。脑子里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从加入天启的第一天开始所待过的办公室去走一遍。想到此，便来了兴致，像初入职场的新人在办公区一层层走过，脚步往前迈，回忆往后倒，瞬间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无事献殷勤的朱颖慧，想起了永远支持他的梁朝寒，那些昔日的欢笑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而人都已经离开了。
张锦第一次觉得这写字楼的空间竟是如此逼仄，困在这狭小的方格里任人吆喝指挥，竟还没有田间种菜的村民惬意，起码抬头就能看见那朵像孙悟空的白云。又想起那天和刘欣的畅想，他突然想和徐漫妮也一起讨论讨论，于是转悠到财务部。
在门口敲了两声没有回应。难道出去了？张锦正犹豫要不要给徐漫妮打电话时，隔壁财务办公室的门开了，辛会计看见站在门口的张总，忙说：“张总？您找徐总吗？徐总在这里正对账呢。”
张锦探头看了一眼，徐漫妮埋着头和财务主管说着什么。
“徐总正忙呢，就别叫她了，我没什么要紧事。”
似乎全公司，只有我这个代理董事长最闲？张锦一边苦笑着一边回自己办公室，远远便看见小何在门口站着等自己。
“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打个电话。”
小何随着张锦走进去关上门，说：“没等很久，想着您就没走远。”
“有文件要签吗？给我吧。”张锦看着小何手里拿的东西向他伸出手，小何却犹豫着没有递出来。
他没有看向张锦，低头轻轻说：“不是文件。”
张锦收回手，盯着小何的表情。关于天启集团旧时的许多事情，都是小何告诉他的，比如徐锋的日记。可他始终觉得小何身上有很多看不透的地方，有时坦诚的过了头，有时又欲盖弥彰的支吾。
“我，我是来辞职的，这是我的辞职信。”
张锦心中一惊，这太让他意外了，心里迅速地盘算着，面上却关切地问：“辞职？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遇上事情我们可以想办法一起解决，但辞职可不是什么正确选择。”
小何忙说：“没，没什么事。就只是感觉累了，这么多年也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年龄也大了，得调养调养身体。”
“哎，这好解决，请个假调整调整，我绝对支持。健康一定是放在工作前面的，有了好身体才有好工作，完全没必要辞职嘛。”
小何似乎没有去听张锦的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待张锦说完，空气安静，他慢吞吞地说：“太熟悉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麻痹感，我想换个环境试试。”
张锦没有吭声。麻痹？窝进软沙发里丧失了站起来的力气，还是温水煮青蛙？他有什么害怕的事情吗？
张锦知道强留没有一点用处，甚至得到适得其反的效果。于是敛了神色，问道：“我去上海是你订的机票吧？”
小何愣了一下，说：“是。”
从小何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张锦已经懂了。索性单刀直入，把话挑开了说：“杜天明给了你多少好处？是不是看杜天明要跑路了，你也跟着跑？当年徐董事长对你薄了？”
小何压根没想到张锦平时文质彬彬的，会突然这样犀利，而且句句直抵他的心尖。他竟不敢面对张锦直视的目光，低下头掩盖自己的不安情绪。片刻后，小何说：“是我告诉杜总的，但我没有对不起徐董，我是忠心耿耿的。只是徐董走后，我有些迷惑了，觉得以后公司是杜总的，我只能抱这个大树，同时杜总也找过我，答应我过几年他的位置坐得稳了，会给我升职，但我是有底线的人，我并没有出卖张总您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会给杜天明打个小报告。还有徐董记事本上记的事，我提醒杜天明了，让他早做准备。因为这大树倒了，我也没什么前途。”
张锦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查了这么久没个定论，看来杜天明早就做好了预案应对，可能一些外部证据早就销毁了。他突然想起钱前和他说过的话，一些和天启合作的公司好好的，突然不做业务了，甚至还有一些公司注销了，现在天启公司的供应商和合作的第三方公司得有上千家，少了几十家并不显眼，毕竟马上会有接替者，想挤进来跟着喝汤的小公司太多了。
张锦冷冷的看着小何，说：“你这么为天启着想，为杜总谋划，想必杜总也视你为心腹吧？”
小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说：“杜天明做了什么手脚，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圈外的人，看现在的情况估计杜总会有麻烦，才想着自己还是早点退。张总，我真没有出卖您。”
张锦心里清楚，若小何是杜天明的人，他不会还坐在这里，杜天明一定会拉他下水。这个时候不能随意得罪人。于是，他站起来，把辞职信原封不动放到小何手上，说：“我相信你。所以你没必要走。”
小何哽咽着说：“其实我心里一直压抑着，几次想和您坦白，但一直没有勇气。”
张锦拍了拍小何肩头：“那些都过去了。”
小何点点头，满眼的感动，他平复了情绪说：“其实朱颖慧和杜天明走的近，是嫡系，还有那个被杜天明安排在人事部的刘星雨，听说他们两个还争风吃醋的。另外有几个中高层也是杜天明的嫡系，所以在公司里张总您一举一动，都在杜天明的眼皮底下。”
张锦说：“这些八卦咱们暂且不理会，你先踏踏实实做好你的秘书。”
小何收回了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