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江走远了，去追刚才离开的大队干部们去了。
杨凡这位小学老师有点激动地看着王兴汉，他还没有打算离开。
“兴汉，我是没有想到你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我们学校的学生。”
杨凡虽然在笑，但是怎么看都像是悲情男主角一样。
其实，杨凡小时候和王兴汉小时所受的待遇真不一样。
杨凡两个哥哥，两个妹妹。
父母要是从哪里搞点好吃的，就等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全都去睡觉之后再偷偷地吃。
有次，父母不知道从哪时搞到一只野兔子。
其实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知道这件事。
那天晚上谁也不睡。
父母等不及催促他们赶紧去睡。
他们磨皮擦痒地跟父母说，等着吃东西。
父母说哪有啥东西吃。
大哥胆子最大，就说，知道他们搞了只野兔子。
结果换来父母一顿臭骂，最后说，“你们吃好的的日子还在后头，现在没得你们吃的，滚去睡。”
这件事给杨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光是他，在河庙嘴大队，谁多同龄人差不多都遭遇过父母这种对待。
当然，有可能不是吃好东西，也有可能是摔碎了碗……
丢了东西……
误了时间……
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反馈可能都不是二十年后会出现的情况。
所以，杨凡特别知道在刚才的会上，他们肯定会反对。
即便是唯一同意的妇女主任有儿子在小学读书，她其实也觉得没有必要。
你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去责怪一个人的自私。
更何况，这好像还是一个群像。
王兴汉为什么不这样呢？
王光汉和王耀祖这么多年都过得很幸福。
可能在硬件条件上很苦。
但是老书记一直都在想办法。
比如家里的耗子都能当盘菜。
笋壳虫扔灶眼子里烧熟了能吃。
推屎爬扔灶眼子里烧熟了也能吃，只是要把屁股后边那一坨给掐掉。
蜂蛹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都是蛋白质的主要来源。
老妈经常在半夜把两兄弟叫起来吃好吃的。
为什么是半夜呢？
白天怕人说闲话。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现在这些同龄人当了爹妈，指望他们对儿女有多好？
王兴汉看着笑得苦哈哈的杨凡，“谁说我只替学生想了？”
“不但要替学生想，还要替老师想。”
“以后老师的待遇要往上提。”
“要拿补贴。”
“学生的待遇也要提，先按人头发鸡蛋。”
“然后再和一顿饭，要有两荤一素。”
王兴汉没有骗杨凡的理由，所以杨凡选择相信，他问，“为个啥？”
王兴汉说，“每一代有每一代的使命。”
“父母那一代抗压。”
“我们这一代就要改变。”
“但是我们这一代的教育普及跟不上。”
“喊一下动一下，挣挣辛苦钱是可以的。”
“建设家乡可以靠一身力气。”
“但是要改变家乡，让家乡迎四方来客。”
“就要靠学校里这些小娃儿了！”
“你说老师重要不？”
“你说学生重要不？”
“自己的家乡自己不建设，还指望外面的人来替我们建设？”
杨凡激动得鼻子发酸，“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我是一个人呢……”
其实王兴汉自认为比不过杨凡，这是个加精神的。
他的精神永远凌驾于肉体，超凡的那一类。
一想到他凭一己之力在这衬守了近三十年……
可能，这也是鼓舞着王兴汉回到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在王兴汉这里，这句话不能只是句口号！
“兴汉，你的脸，有没有事？”
“要不要我去找我学生要点童子尿，用尿洗个脸，可能就好了。”
王兴汉说，“你是个老师，尊重一下科学！”
王兴汉翻了个白眼，回家回家。
王谷和吴春桦也是前后脚地到家了。
老书记在家里翻箱倒柜，还在灶屋那油乎乎的碗柜里翻。
两只大得一批的偷油婆疯狂逃窜，他都视而不见。
王兴汉去跟急着喂蚕的老妈打了招呼，出来就碰到脸青面黑的老书记，“五斤多的黄鳝，一大盘子地猴子，一只都没得了？”
王兴汉说，“大哥和胡镇长一直吃一直吃，拉都拉不住。”
老书记看到王兴汉脸上的疹子才把火压下去。
老书记左右看了看，“你大哥呢？”
“蚕子也不喂？”
“自从你一回来，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一天天的……”
老书记也不是说他们不务正业，主要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忙什么。
老书记也要有点参与感。
王兴汉说，“当然是在忙着让河庙嘴的光棍们早点接婆娘。”
“河庙嘴现在青黄不接，连小娃娃都没得了。”
老书记说到这件事就还比较感兴趣，“你大哥人呢，我和你妈正要跟他说接婆娘的事！”
王兴汉问，“舅公那边相中合适的了？”
老书记说，“今天看了一下子，我和你妈有那个想法。”
王兴汉问，“长得如何！”
老书记很坚定，“那肯定是可以的。”
王兴汉又问，“比我妈呢？”
老书记张嘴就来，“那肯定……”
说啊……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啊……
要是比妈好看，你就是贬低老妈。
要是没有老妈好看，大哥凭啥同意。
王兴汉后来听大哥说过舅公那边那个婆娘。
五大三粗，觉得自己能配县长的那种婆娘，关键是爹妈超级难缠。
你看老书记吱吱唔唔的，他会给大哥选个温柔大方的婆娘当媳妇？
这么说吧，这年头，农村里把种地看得比命还重中，挑选媳妇的时候，都按膀大腰圆的选。
嫁过来恨不得特么的当牲口使唤，那是要当一个主要劳动力来用的。
老书记最爱种地，按他的脾气，他给大哥找的女人，一拳不把大哥打死，也能把他屎给打出来。
王兴汉说，“老爸，既然不合适，有啥好急的？”
“一个村子里几十个光棍。”
“大家的问题没解决，你光顾着你大儿子。”
“人家会说你老书记退了休，思想也退化了。”
“说好一起打光棍，你王耀祖率先脱离了组织。”
“他们不得天天骂你？”
看到老书记不阴不阳的脸，王兴汉就知道，他这是把大哥从火坑边给拖了回来。
吴春桦在里面把大片大片的桑叶铺在蚕身上，笑得可开心了，老二确实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