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宇宙尚于蒙昧中孕育、无光无声一片黑暗虚无之时,唯宇宙东面极深之处,存有一方白茫茫之地,名曰:混沌之地。
此处万法未立,规则不存,唯有无尽混沌之气翻涌如潮。在那混沌最中心,隐约可见一状若鸡蛋壳的巨物沉浮,内里正孕育着宇宙间第一位至高存在。
亿万光年弹指过,直至某一瞬,那“蛋壳”轰然碎裂!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金色光芒迸射而出,笼罩四极,随即飘散又汇聚,最终勾勒出一道修长的人形轮廓——雪衣无暇,银发如瀑,金眸似能洞穿万古时空。至此,混沌之主正式临世。
……
其后无尽岁月,混元宇宙格局初定。上有三千大世界,其下每一大世界又衍生三千小世界,统称三千世界,森罗万象,生灵繁衍。然,独立于此番繁荣景象之外,更有超然物外的三大源地:
一为 混沌起源之地 ,亦是混沌之主坐镇之根本——混沌之地;
二为掌世间法则运转、主神栖息之所——曜月神地,其时空气穿局便隶属曜月神地主神十三殿中的第九殿执掌;
三为执掌万物生机、命运脉络之源头——鸿蒙灵地。
此外,宇宙边陲尚存两大令人谈之色变的凶险荒芜之境:
一为汇聚宇宙邪祟、恶念,毁灭气机弥漫,万物生机凋零的罪海之地;
二为时空紊乱、厄难交织,神秘莫测的时之厄境。
……
“混沌初开,法则未立,父神自东极混沌孕育,历亿万光年而化形,其时……”
稷灵学宫内,古板严肃的灵阙老师正手持玉简,讲述着混元宇宙的起源与发展。他是曜月神地第十二殿派来常驻混沌之地的博学之师,专司教导包括南湘在内的一众神子神女。
学堂内云雾缭绕,仙植生辉,然而坐在前排的南湘,却以手支颐,一双灵动剔透的眸子望着窗外无垠的混沌气流,明显魂游天外。
她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女童模样,身着霞光织就的锦绣小裙,乌发梳成两个乖巧的发髻,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混沌晶石,额间那枚冰蓝色雪花印记衬得小脸愈发精致如玉。任谁也想不到,这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实则已满百岁,乃是混沌之主与生命之主南漪唯一的女儿,名副其实的混沌与鸿蒙两地少主。
虽身份尊崇,血脉无敌,南湘的性子却与她那威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大相径庭,十足的古灵精怪,活泼好动,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尤其是那些被明令禁止靠近的地方。
此刻,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并非灵阙老师枯燥的历史课,而是一月前那次胆大包天的“探险”。她偷偷溜去了那片连她父神提及都会微蹙眉头的罪海之地,并在那片死寂毁灭的中央,看到了一块……非常非常漂亮的石头。
幽蓝色的,里面好像有星光在流动,摸上去凉凉的。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可惜当时还没看仔细,一股庞大却温和的意念涌来,她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躺在自己慕南宫的云床上,据说是被巡逻的混沌守卫发现并送回。父神和母神虽未严厉斥责,但那担忧后怕的眼神,让她安分了好一阵子。
可那块石头的影子,却在她心里扎了根,时不时就冒出来,挠得她心痒难耐。
“……故而,罪海之地,乃宇宙负面之力汇聚之所,凶险异常,尔等切不可……”灵阙老师刻板的声音还在继续。
“老师!”南湘突然回过神,举起小手,打断了灵阙的讲述。
学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小神子小神女都惊讶地看向她。灵阙老师讲课最重规矩,敢打断他的,南湘是头一个。
灵阙扶了扶额上的水晶镜片,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的学生,语气还算平和:“南湘少主,有何疑问?”
南湘眨着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纯真又好学:“老师,您可以再详细讲讲罪海之地吗?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里面除了那些不好的能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比如……特别的石头之类的?”
她的问题让灵阙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蹙起:“罪海成因复杂,涉及宇宙本源阴阳清浊之辨,非你等现阶段所需深究。其内万物凋零,法则崩坏,唯有毁灭与寂灭,何来‘特别’之物?少主还是莫要好奇此等禁忌之地,专心听讲为好。”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告诫。
南湘撅了撅嘴,乖乖坐好,心里却更不服气了。没有特别的东西?那她看到的那块漂亮石头是什么?老师肯定在骗人,或者他根本不知道!
接下来的课,南湘更是如坐针毡,满脑子都是那片幽暗之地中心,那块孤独又美丽的幽蓝玄石。它好像在对她说话?说什么来着?好像是……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钟声响起,南湘第一个冲出学堂,像只被放飞的小云雀。
她没有立刻跑去罪海,而是先回了混沌之地的核心宫殿——混沌神宫。
混沌之主正在处理无尽时空涌来的法则讯息,周身流淌着难以言喻的威严道韵。见到女儿跑来,他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但语气依旧平淡:“今日怎的如此殷勤?”
“父神!”南湘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却在他身前一步及时刹住,仰着小脸,笑得格外甜,“我放学啦!今天灵阙老师讲的课我可认真听了!”她才不会承认是为了降低戒心好溜去罪海。
混沌之主放下手中的光团,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嗯,难得。”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已是他表达满意的极限。
“父神,您忙吧,我去找母神请安,然后回慕南宫温习功课啦!”南湘继续睁着大眼睛说瞎话,努力扮演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混沌之主何等存在,岂会看不出女儿那点小心思?但他并未点破,只是深邃的目光在她额间的雪花印记上停留一瞬,淡淡道:“去吧,莫要乱跑,尤其是……某些危险之地。”最后几个字,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
南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丝毫不显,用力点头:“知道啦父神!我最听话了!”说完,像只小蝴蝶般翩然飞走,先去鸿蒙灵地转了一圈。
生命之主南漪正在打理一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灵植,见到女儿,温柔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湘儿今日下学倒是早。”
“母神!”南湘埋在母亲带着清香的怀抱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想你了嘛。”她抬头,眨巴着和母亲极为相似的眸子,“母神,你说罪海那里,会不会也有生命啊?就像有些小花,偏偏长在石头缝里一样?”
南漪失笑,点了点女儿的鼻尖:“小机灵鬼,又打什么主意?罪海那是万灵寂灭之地,与你母神掌管的生机背道而驰,怎会有生命存在?”她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莫要再想那些了,乖乖回去温习功课,晚些母神给你做玉苓糕。”
“好吧……”南湘乖巧应下,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更响了。连母神都这么说……那那块会“说话”的石头,肯定是个天大的秘密!
她果然乖乖回了慕南宫。
只是,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关上门,设下一个小小的、自以为能瞒过父神感知的屏蔽结界,南湘立刻原形毕露。
她换上一身更方便行动的红色小劲装,将长发利落束起,小脸上满是兴奋与决然。
“那块石头肯定有秘密!父神母神越不说,老师越不让去,我偏要去看看!”她握了握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想到父神那看似淡漠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撇撇嘴,“哼,老古板,就知道吓唬我,这次我一定要弄清楚!”
深吸一口气,南湘凭借血脉中对混沌的天然亲和力,以及上次“探险”记下的模糊路径,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慕南宫,避开一队队巡逻的混沌守卫与各种探测禁制,朝着那片连光线都仿佛会被吞噬的罪海之地,再次进发。
越靠近罪海,周围的混沌气流越发显得粘稠、晦暗,虚空中开始出现细微的、不稳定的空间裂痕,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寻常神魔至此,早已神格震荡,心生恐惧。但南湘体内流淌着最本源的混沌血脉,这些逸散的负面能量虽让她有些不舒服,却并未造成实质伤害,反而像是水滴融入大海,被她的身体本能地适应、甚至隐隐吸纳。
她凭着记忆和那股莫名的牵引,在昏暗与危险中穿梭,小心避开那些规模较大的毁灭性能量漩涡。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那片由无数规则圆形陨石构成的死寂之海,再次映入眼帘。
而在那陨石海的最中心,幽蓝的光芒依旧静静闪烁,如同亘古不变的灯塔。
南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加快速度,红色的娇小身影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坚定地游向那片毁灭中心唯一的异色。
再次站在这块幽蓝玄石面前,南湘屏住了呼吸。
它还是那么美,深邃的蓝色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秘密,内里流动的黑色纹路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如同活着的脉络。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白嫩的小手,带着一丝忐忑,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渴望,轻轻贴上了那冰凉的石头表面。
“我……我又来了。”她小声地,对着石头自言自语,仿佛在和一个熟悉的朋友打招呼。
这一次,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念洪流将她冲晕。
石头内部的幽蓝光芒似乎因为她的话语和触碰,微微亮了一下,如同沉睡的眼睫颤动。那流动的黑色纹路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一丝。
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毁灭景象,但在这块奇石周围,却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安全的领域。
南湘靠着石头坐了下来,也不管这地方多么不适合停留。她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翻涌的罪海暗流,小声地诉说起来:
“喂,大石头,你到底是什么呀?”
“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特别熟悉,特别想来找你呢?”
“父神那个老古板,还有母神,好像都很担心这里……你是不是藏着什么大秘密,怕被他们知道?”
“上次我好像听到你说话了,是不是?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保证不告诉父神那个小心眼又爱吃醋的家伙!”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课堂的无聊,到偷偷跑出来的刺激,再到对这块石头的好奇,甚至小小地抱怨了一下自家父神。清稚的童音在寂静的罪海中心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她并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维度,当她的小手触碰石壁,当她的话语轻轻响起时,石头内部那庞大而沉寂的意识,正如逐渐解冻的冰川,开始泛起微澜。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愉悦与安抚意味,如同温柔的水波,缓缓荡漾开来,将她小小的身影温柔地包裹。
她更不知道,这一次的任性之举,并非终点,而是她与这块“石头”之间,那横跨了起源与终焉、早已注定的命运齿轮,正式咬合、开始缓缓转动的……起点。
遥远的混沌神宫内,混沌之主似有所感,抬眸望向罪海的方向,金眸之中法则流转,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而他身旁的生命之主南漪,也悄然出现,握住他的手,温柔的目光中带着同样的了然与一丝深藏的忧虑,以及一点点对自己女儿这胆大包天行为的无奈与……隐秘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