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还好我只是个小兵，权斗和我没多大关系。”从美国回来探亲的前同事F看了我的小说，又当面听我说了更多的细节后，感叹道。
“其实我也只是个基层经理，对上层根本没啥威胁，本来也不该如此下场。”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又接着说道：“但都因为我跟的老大在上面权斗，对方在斗争博弈时，就把气撒在对方的下属身上，或者先干掉对方的手下，打压对方的士气，让对方没人可用，业绩下去了，对方自然就会垮了呀。”
“是呀，要站好队伍。”
“队伍不容易站呀！我本来就是老大招来的，安排在他的部门。如果一直在他部门还好，也许能干到退休，但是谁能想到三年后组织大调整呢？”
“其实我现在公司mS也经常组织调整。”
“组织调整在有点规模的公司里都很常见。以前在甲骨文也经常re-org的，还有我之前的每家公司也会调整。但是呢，组织调整顶多是你的老大换了，你在短时间里不受重用，绩效排名那些不会拔尖，不会被提拔。但是不至于像我这样明晃晃地被排挤打压，趁你生病打低绩效，迫不及待地赶人走。”
“确实，你们那个cto太不是东西了。以前华为不是也有个患癌的员工被开的嘛？是不是华为出来的人都这么狠？”
“不知道，我以前接触的华为朋友都是普通工程师，都是正常人呀。不过以前有个朋友的老婆在华为四年，但是怀孕了就被她老大各种针对。搞的她只好辞职养胎生孩子。”
“那么多负面新闻不至于空穴来风的。说不定这些也是狼性文化的内容之一。”
“哎，也许是我运气不好。其实有时也不是坏事，被逼离开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以前在眼镜厂，如果不是被逼离开，我也许这辈子就在工厂了。这次其实即便那个cto不炒我，我已经干地不开心了，也许哪天也会像同事I那样，自己辞职走的。只是刚好碰到我癌症复发，被炒后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别想了，好好养病，慢慢身体恢复了，说不定有更好的工作呢。我记得你以前在甲骨文，组织重组了但是还升职，而且团队还扩张了。我就是你那时招进公司的吧。”
“是呀，你好像是老大让招人后，招的第一个新人。难得还是老乡！”想起以前，我心头涌起股暖流，嘴角也上升了。
“老大不知道在美国甲骨文现在如何？”
“当初她从印度调去美国，就升为了高级总监。她做事情那么厉害，情商那么高，人又漂亮，应该会很不错的吧。我看每年的甲骨文的openworld大会她还有session。”我对她是由衷地佩服和尊重。
“你裁员后还在关注她呀！不过她真是碰到了好伯乐呀，跟对人了。”她的伯乐就是当时我们qA部门最大的领导S。
“是呀，S没离开甲骨文时，就把她升上来，带了她两年。S离开甲骨文时，就把她顶上了自己的位置。S曲线入职美国甲骨文后，就把她也调过去。而且还是在甲骨文的下一代明星产品线里。有这样的老板真好！”
“到底他俩是不是有点“那个关系”呀？”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但是我们老大她真的是很有能力。”
“好像是手工测试组那边传的吧。”
“哎，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嫉妒她升上去了吧。这也算是权斗吧，能力不如别人，就泼点“脏水”。”
“不过这种事情在职场也不少见。”
“嗯，我以前也怀疑过。不过再想想，我工作中也碰过不少对我很好的男同事。例如同事I，我们互相都很信任，工作上对彼此都很放心。在外面有机会他都会帮我说话，推荐我。”
“他现在怎么样了？”
“哎，辞职后好像一直在家。现在国内这种经济情况，到处都在裁员，降薪。大龄的It人，很难再找到工作了。我觉得当时他还是太冲动了。“
“不过也说明了他在cto下面真的干不下去了。否则谁会年终奖都不要了就跑了。”
”哎，我们就是cto的“眼中钉肉中刺”呗。他要把以前华为那套直接搬过来用！如果有华为那待遇也就算了，结果不升还要降，还把员工转子公司，还重新定级，还不断裁员，甚至还不懂装懂地教我怎么做测试！我们提意见，他就不爽了呗，就要干掉我们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又没办法，你们老大也没办法，总经理在上头呢。”
“现在应该叫董事长了。几个高层跟着前董事长去了母公司，现在这家公司都是他的天下了，cto更嚣张了。”
“哎！国企真复杂。咱们以前不管是外资，港资和私企都不这样整呀！”
“其实哪家公司都有权力斗争。只要有利益，就会有斗争。我以前的那些工厂，那些人也是斗地厉害。不过呢，我们It公司里面大部分都是大学以上文化的高素质人才，而且不少还是理工男，相对来说单纯很多。另外，外资港资和私企，大家都忙着搞钱。谁像国企，经济上反正国家兜底，放开了搞权力斗争，为自己独大后可以更好地捞钱升职。又和ZF高度捆绑，上面风向变化大，那些国企高层，都是在权斗中枪林弹雨过来的。拉帮结派，举报，人身攻击，工作中设置障碍，设局陷害，轻则调走辞退，重则刑拘坐牢。对付我那些手段都是小菜，我们这么单纯的It人哪里敌得过？”
“真是大长见识了！”
“你知道张维迎吗？”
“不知道呢，谁呀？”
“中国着名经济学家。他写过一本书《理解公司》，里面有篇专门讲“国有企业内部的权力斗争”的。有时间看看，里面的分析和例子才让人大开眼界。”
“不看了，我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国企了。我打算在美国干到退休。”
“哎，那些龌龊事情少知道点也好。还是羡慕你，在mS肯定能干到退休了。”
“你当初被裁员时就该去美国的。”
“很多人也这么说，但是没办法，队友死活不肯。算了吧，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嗯，没关系的，你把身体养好后，肯定还能工作的。”
“去年我刚复发时，前院长同情我，还安抚我不要辞职。说等医疗期以后看看能不能换个部门或者去其他关联公司做个闲职。后来我不断投诉和仲裁，和公司关系彻底闹僵了，谁还敢要我？外面市场又这样，同事I他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如此，我更别想以后还能上班了。”
“其实也不一定要打工呀，你可以在家写写文，或者炒炒股啥的，也能养活自己吧。”
“算了吧，我的文采我还是很清楚的。虽然写了几十万字，但大部分都是流水账，没啥功力。这么几个月，也就是前同事看看。你猜，我写这小说的收入多少？”
“几百？”
“哈哈，总共才二十多块。靠我这种写文，连馒头都买不起。炒股风险太高了，这几年国内的股市太魔幻了，我老公都没挣到啥钱。而且这些太耗神了。”
“打工很累的，对你身体不好。而且现在深圳也没啥外企了吧。”
“是呀，所以才惆怅呀。”
“其实早点退休也挺好的呀，到处走走看看。”
“以前我也这样劝别人。但实际上真的轮到自己了，很难放开去旅游去玩乐。身体这样，在外吃喝很多禁忌。治疗吃药要花钱，还要吃中药，各种补营养。体力也有限，在外很难和以前一样。再加上年轻时也时常出去旅游，现在没啥兴致了。”
“那就在家练练书法，画画画，养养花，养养宠物啥的。”
“哎，没心思了。我现在每天就想找人聊天，闷死了。”
“你可以找我们聊天呀。”
“你们还要上班呢。而且我也不好整天拿着手机或是用电脑。我现在每天都要出去走走，可以锻炼身体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一个人走多了也乏味了，没啥人说话。我现在在路上啥人都可以聊几句。我特别喜欢别人问路，或者逗小孩。”
“是呀，你以前就停不下。”
“我打算去做义工了。无法工作了，就做做义工吧，不和社会脱节，还能回报社会！”
“这个挺好的！根据自己的时间来参加。等我以后退休回来跟你混哈！”
“你这是出国后第一次回来吧！”
“是呀！”
“几年了？”
“九年了！”
“九年了！时间真快呀！那时我们在甲骨文还是挺开心的！”
“是呀！”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等孩子上大学吧。她现在高一了。”
“还有三年。”
“不是呢，美国高中四年。”
“哦，那四年后，孩子考上大学回来走走。”
“嗯，不过我还有不少亲人在南昌的，我还是想有时间多回来看看。”
“好呀，有时间回来走走。否则四年后我都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有点悲伤地说。
“别这么说，你会好好的。”她的眼眶也有些红。
“是呀，我儿子明年高考，等他毕业了，说不定我就去美国看看。我的十年签证还在有效期内呢。”我赶紧换个话题。
“好呀，来西雅图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哈。”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