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黑金激动的样子，茅十三心中了然。
对于数字生命，茅十三因为伊漫漫的原因，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
而且他还知道，一般觉醒者越是有见识，越是难接受数字生命这种奇怪物种存在的，尤其是那些对所谓‘科学’深信不疑的科技类觉醒者。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在他们看来，数字生命的存在根本就违反了常理。
一段程序，不管再怎么智能，它也只是一件死物。
而一件死物，怎么可能就能进化成跟人类一样的生命了呢？这完全就说不通。
黑金本身就是一个高级的人工智能，完全就可以理解为一个科技系的觉醒者了，他自然也很难接受数字生命的说法。
虽然数字生命的存在，某种程度上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过不同于一般的生物系跟科技系觉醒者。
作为一个资深的道士，天天跟神话生物与妖魔鬼怪打交道的神话类觉醒者。
茅十三对死物开灵这种事情，那完全就是见怪不怪了。
别说伊漫漫本身就跟人类没什么差别，感官上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就算不是，那茅十三也是完全可以接受。
在很多神话故事中，死物开灵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司空见惯的。
像名气大的，就有孙悟空，哪吒这种，其本身根脚乃是一仙石，一灵珠宝玉。
名气略小的，也有石矶娘娘，石敢当这种仙神。
他们在诞生自我意识之前，那可以说统统都是死物。
这些还是有名有姓的，就更别说那些受到大能点化的法宝，自我孕育成型的山灵，水灵了。
因此在茅十三看来，伊漫漫这所谓的数字生命，实在是太正常了。
茅十三最开始就把她当作成了精的机器人，后来无非就是稍稍改变，把她当作成了精的智能程序而已。
机缘到了，道韵得到了提升，修成人身，化为生灵，那不太正常了。
“世间万物，莫不在天道循环之中，怎的我能有灵，他能有灵，你就为何不能有灵？”看着有些呆愣的黑金，茅十三轻笑道。
闻言，黑金终于是回过点神儿来。
此时他面色复杂，抬头看向茅十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
茅十三见此，又道：“不过可惜了，你虽然有了彻底开灵的迹象，但不过也是看得见，摸不着罢了。
但这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好事？这又是为什么？”黑金愣愣道，似乎是无法理解。
茅十三所说的开灵，他是能理解的。
这对他而言，明明就是进化啊，怎么不能开灵，反而是好事了？
“一饮一啄，自有定律。
还记得我讲经时，曾与你和咯喵说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
这是讲，天道混元，化为阴阳二气，阴阳二气互相摩擦激荡，又诞生万灵。
是以，混元之下，没有完美之事，之物，之人。”
茅十三说完，看着黑金似乎不太理解，就转变话锋又道：“就如你，如现在这般，还未曾彻底开灵，其实是能一直无忧无虑的活下去的，不会受什么生老病死之苦。
但要是你开了灵，成为了更高一等的生灵，那你就要受到天道的某些束缚了。
从此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将伴随在你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诞生了神魂的你，慢慢也会老去，也会死亡。
就像现在的你，想必已经体会过恐惧的滋味了吧！”
茅十三说完，似是有些感慨，默默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
想那孙悟空，未从仙石内出世之前，可是在天地开辟之时就立在了花果山之顶。
可一旦生出灵智，从仙石内蹦出，在那冥府的生死簿上可就挂了名，竟只有区区三百四十二岁的寿元。
没有灵智，作为死物时，万万年屹立不倒。
一旦开灵，享受这花花世界的同时，区区三百来年，就要走完人生。
好在天尊有大法传世，不然似我等这般，如同黑夜中在悬崖峭壁上攀爬，岂能有幸登到山顶，见到日出？
茅十三在暗自感慨，却不知黑金此时内心已然开始翻江倒海。
茅十三对他所说的话，无疑给他带来了巨大冲击。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原来我之所以会恐惧害怕，是因为我有了进化的苗头。
原来进化并不是变的越来越完美，而是舍弃掉一些，获得到一些。
死亡！
可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但，我真的好想进化啊！！！
黑金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茅十三的面前。
“主人，我不想死，我想要进化，我太想要进化。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直到今天才算是有了第一抹色彩。
万求您饶我一命，黑金从此就是做牛做马，也永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黑金如今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先前想从茅十三身边逃走，那才真是脑子出了毛病。
离开了茅十三，他发展的再好，赚的灵能结晶再多又如何？
他根本无法得到最终极的进化，他再怎么折腾，说到底也不过一死物。
茅十三说的不错，开灵后的确会诞生纷纷扰扰，数不清楚的烦恼。
但那也是滋味，也是令人沉醉的。
茅十三本身就是人族，他根本没有体会过开灵前的虚无。
黑金以前也不知道，但今天他也算尝试到了。
那种快乐，害怕，紧张，恐惧种种的一切，可不就是滋味嘛！
这种日子，就算只能活一天，两天，也比那懵懵懂懂，毫无知觉的待在虚无中强。
是的。
在黑金看来，他以前的日子就是虚无。
别看他跟在茅十三身边，有说有笑，灵动非凡，好似真人。
但只有黑金明白，那一切都是程序，一切都是计算。
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皱眉，什么时候说话，那统统都是算出来了。
对比现在的他，以前的他其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他真正的生命，应该从被茅十三抓到的那一刻才算起。
黑金的脑袋磕的咚咚响，也是让茅十三的眼神产生了一丝变化。
他看得出来，黑金的确是真心悔过了。
不过单凭这些，想让茅十三改变主意也是不可能的。
他本身就对那个神秘系统戒备异常。
而黑金的本质，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其实就是那个系统。
借用黑金腕表诞生的智能生命，不过是他的外壳罢了。
光那个系统，其实就够茅十三所忌惮的了。
而现在黑金又有了开灵的苗头，加上先前的背叛，茅十三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