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晚晴脚下一顿，刚放下的心又复提起。
“像……”
这没头没尾的一个字有些让她摸不清楚，微侧头看来。
见状，那男子眸中亮光更甚，叹道：“像！真像！”
几个回到了马上的戎装少年，亦是对着她的侧影僵直了目光，呢喃道：“还真与那幅画中的身影一般无二……”
王晚晴不知他们是想到了什么，往前移了一步，男人轻夹马腹，驾马拦住了她，眼角带笑：“美人如此难得，我得亲自陪你去！”
望着他眉梢透出来的笑，王晚晴手心微紧。
若是拒绝，他肯定会觉察出其中有猫腻，到时候便更麻烦了。
本就是狐朋狗友，那几个少年不禁面面相觑，心中自是想起先前说好一起享乐的雅妓。明明说好轮流玩几日的，却不想到了他那里那美人竟凭空不见了，倒也是惹得他们半月不快。
如此状况，自是不肯再让，纷纷跟了上去。
只是这条道上山间杂草颇多，又有乱石头，只能下马行走。好在路途并不算远，半柱香都未到便见到了那所谓的热泉。倒是比先前的所泡的热泉环境雅致得多，竹林下热气萦绕，水澈若镜，周遭芳草繁密，还有清香。
“吴兄，怎的还有这番去处还藏着掖着啊！”
眼尾带疤的男子在那条白瀑下站定，对那路上脸色并不算好的人开口道。终究是当地氏族，往来不少，哪怕失势了些，还是不宜闹得太僵 。
方才被打了脸面的吴穆知道他语气间的和缓之意，但并不想搭话，转过了身去。
见自家主子如此，一个背着羽箭的仆从站出来道：“任公子有所不知，此地偏僻，且加之常有瘴气，就算是有热泉，也不敢于此逗留。”
瘴气……
闻言，任绮不禁眉头一皱，目光于周遭逡巡，终是在那立在沸腾热泉旁的窈窕身形上落定。
白色的雾气掩盖了她些许身影，美人低眉凝色，手中的那块石头不知何时成了一朵红花，正拨弄着花朵中深黄色的花蕊。
竟是无丝毫的胆怯。
“美人怕是失策了，今日此处可没有瘴气……”男人面色微冷，唇角带笑，步步紧逼，“那硫磺可是个险物，不如我派人去取来，你便在此服侍我等。”
闻言，那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唇角也浮起了难以遮掩的笑意，“只是谁先来会会这美人……”
有人问道。
观她年纪不大，入此山野之中身边也未见有男子，猜测她还是个雏，大多心中不禁燃火。
“这水道自是我先行。”
任绮视线落在那纤细的腰身上，面露淫邪。
“那我便行谷道。”
“也不知这美人唇齿功夫如何……”
而后则是一阵淫笑。
跟着的仆从见状都默默的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你们难道不怕报应。”
女子将那朵红花掷于旁侧水洼中，眸光捻雪。
闻言，除了站在后头的吴穆顿住了脚步，其他人皆是大笑。吴穆眉头微皱，他自诩为君子行径，虽也曾与他们一同鬼混过，但也未做过强人所难的事情来，那些女子大多听闻他的家世后便顺从了，或是用利益允诺也都半推半就的顺了他的意，还未见到如此刚烈的女子。
不如……待他们结束之后允诺以妾室的位置，那女子应当会感恩戴德，此后温顺地侍奉在他左右，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品行，也是为她日后留一条生路。
这样想着，他便不再向前。
任绮眼尾高抬，褐疤微挑，兴致竟是更高，缓步踏入那片水汽：“若我怕，又怎能帮美人解这开苞之痛呢……”
“恶心至极。”
这声呵斥并未有多大的威慑力，倒是叫那些华服的贵公子们笑得更盛，纷至沓来。
任绮自是为先，提手来捉她。却被她轻巧一躲，落在那沸烫的水洼旁。
他眼尾微眯，拦下了要随即踏入其间的同伴，对退得很后的侍从呵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给我捉来！”
只是话才落地，隐在热汽间的女子竟然轻笑出声，讽道：“我观公子姿容不凡，却未曾想过竟还是个惧怕一介小小女子的怂货，真是大开眼界。”
自出生至今，任绮向来受到的皆是奉承，何时受过这等嘲讽，不得怒道：“小小女子，待我捉住你，那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语毕，提步向那身影扑去。身后人见状，亦是跟了上去。
女子身量纤细，脚步轻盈。每当要触及，那身形便落在了别处。
此处水洼密布，沸水盈天，脚下稍有不慎便会被烫伤。
任绮已心知不妙，只是滚烫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身影，只留下一道倩影，若画中之仙，竟然更是像那画中描绘的人物，如此佳人他怎肯放手，意图智取，便开口哄道：“美人只要停下，我愿给你侧室的位置，也不叫其他人辱没了你。”
话落，那身影果真站定，不再动了。任绮心下雀跃，长腿一跨便距她咫尺，只见美人手执一簇青竹枝，神态平和自若，周遭雾气萦绕，恍若一尊长发观音。
那几个同是跟了上来的年轻男子自是听见他话，刚欲开口驳，便见任绮伸手要去触那美貌女子的手，只听枝叶挥舞间的沙沙声落地后，任绮便发出一声痛呼。
还不待他们想清楚，那女子手中竹枝再挥，无数滚烫的热点直奔他们面门而来。
又痛又烫，仿若还在皮肤上发出了滋滋的响声，似要透过骨头。
一时间痛叫不绝于耳，王晚晴将那快焚食殆尽的竹枝再次蘸入融了的硫磺的小洼里朝那群哭爹喊娘的人挥去。
面上的痛楚让他们连连后退，有人已经因脚下不慎落入沸烫的水洼之中，本能的抓住了身侧人，却因此带倒一片，惨叫声更加甚。
外头人已然听见了动静，连忙来赶来，只是一踏入便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眼。
那洼中水温极高，有的公子腿上的皮肉都已经白透了，还散着些许肉类炖熟的气味。还有的捂着脸趴在一旁大叫，鲜少有能站着的。纷觉项上人头不保，连忙去救。
待到将人移出那片洼地后，哪里还见那女子的踪迹。
最后，倒是那在斥咄声后止住了脚步的吴穆毫发无伤。
听见并未找到那女子后，伤得不算太重的任绮发出了一声咒骂。
也是侥幸，他虽离那女子最近，但好在心绪稳定，未被人拉下水 ，也未在慌张中踏入沸水之中，只是面上多了好些个暗黑色灼伤的疤痕，犹如被人吐了一脸的瓜子壳，毁掉了容貌，但不至于残废。
但大周取官不仅要看家世，更要看品貌，那些痕迹若是医不好的话，怕是再也无缘官途。
吴穆见他们如此，心中不知是何种感受，只是朝那还翻腾着雾气的竹海中望了一眼，无视了亲仆的阻拦，走入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