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头疼。”
影子忽然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安铮铮问：“怎么了？”
“你我的对话，被迫删了不少。”她十分无奈，“所以能传出去的话，实在有限。有些人依旧不理解。”
“罢了，这个问题就先到这里为止。”
影子同步改文都改得人麻了。
这算是亲自体验了海姑娘被安清欢折磨的痛苦。
她叹了口气，跟安铮铮说起了第二个争议。
“服美役……我吗？”
安铮铮很惊讶，但转瞬一想，又好像有点理解别人为什么这么想。
“是因为你赐予我美貌吗？……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创造我的人的话。”
那影子连忙挥手，就像特别怕安铮铮怪她一样。
“我给予你美貌，很抱歉，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毁掉你的美貌。”
影子觉察到自己对安铮铮的愧疚，安铮铮早已经在她的笔下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战士。
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因为你有美貌，会更符合社会对你的要求。你家族里的人将你看成高价的筹码，年轻漂亮就是能嫁个好人家。流言中伤也会接踵而至，没有人在乎你的实力。”
那时候影子想的，是海蒂·拉玛，那位技术成就被忽视，世人只知道谈她美貌的女演员。
影子开篇描述了个十分压抑的环境，但很可惜，她笔力并不够，未能表达得好。
“……许多人开篇就避雷了，她们似乎不太能接受别人不停地看你外表。可现实是，女孩子的外表就是被审视的存在。”
影子十分迷茫，这本书是她情绪上头的一时之作，有很多不足。
“当然，最主要的是……百女阁崛起的举动。”
影子都有些心虚。
安铮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没有底气，这倒是来了兴致。
她很聪明，一下子就觉察到问题会在哪里。
“是因为百女阁靠化妆起家，是不是？”
那个时候的安铮铮，心绪是最复杂的，甚至动过火烧百女阁的念头。
所以安铮铮对此也有些难受。
影子道：“……是，有人觉得你倡导服美役。”
“那你当初是怎么想的？”
影子：“我那时在读毛选，只想着，我信仰星火燎原。”
“咱们的最终目的是让所有女修都潜移默化接受前世无数女性斗争出来的自由思想。”
“我相信道路是光明的，而我也知道曲折也是不可避免的。”
“自然是以主要矛盾为主。”
而在故事里，她觉得这份逻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两个刚从家族逃离出来的姑娘，又不能完全信任家族，那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最快凝聚姐妹们的力量？
她让安铮铮将前世能掌握的技术发散出来，是最快占领市场的方式，而且……
真的有合欢宗女修停用了损害身体容颜的功法。
这已经是胜利了，还打破了单一的审美标准。
即便是女性主义发展了这么多年，拒绝服美役的概念也是近几年才被大众所知，可很多人通过互联网有了这个意识，却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不服美疫的生活。
那时候……真的有比这个方法更快速的吗？
或许有，但安铮铮单枪匹马作战，家族资源也不能完全依靠得住，那她能掌控那种方法吗？
影子也不知道。
安铮铮想了想，说：“你给我安置了商业出身的家境，或许也是默认了第一桶金，也就是原始财富积累本身就是不容易的，而且还未必干净。”
“但我自认为我的手段是干净的，可能因为你给我开了金手指。”
安铮铮开起了玩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前世多少人的智慧。”
影子看不清她的动作。
白茫茫的一片雾，完全反映了两个女孩子的内心世界。她们在跟随着女性主义崛起，却因为女性主义还在探索阶段而迷茫。
跟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个女性一样。
两人讨论出了一套服美疫争论的流程，具体如下。
【观点A】：女性化妆、护肤、减肥等，十分耗费精力、时间和金钱，是为了迎合这个社会。
【观点b】：女性也可以是为了愉悦自我，追求自由。
【观点c】：可女性为此而愉悦，何尝不是被教导驯化而成的结果呢？所追求的不过是向下的自由罢了。
两人总结完，影子沉默了许久。
这是彻底自闭了。
直到安铮铮尝试着开导她，便对着浓雾中的影子说话。
她问：“你知道女性主义的发展流程吗？”
影子当然知道，只是她觉得读者可能未必了解。
“你可以细说。”
安铮铮清了清嗓子。
“以外国为例，欧洲姑娘为了美，能做到以下程度：一、穿很不方便的大裙摆礼服；二、穿勒得喘不过气的塑身衣；三、服用汞和铅粉（甚至是砒霜）达到美白效果；四、后面改成通过放血和水蛭吸血达到皮肤白的效果……这跟合欢宗的功法像不像？”
“那她们是什么时候放弃大裙摆礼服和塑身衣的？又是什么时候不再用那些可怕的法子维持美貌的？”
影子也不确定，只能含糊回答道：“是……一战后？我记得可可·香奈儿女士等一批设计师横空出世，设计出了简洁方便、更舒适的长裙短裙……至少不需要大裙撑塑身衣了。”
“还有就是，没有毒的化妆品出现，让她们的身体不再受到损害。”
安铮铮点头：“是了。所以你还觉得百女阁做得不对吗？”
百女阁做的，也是让她们用化妆代替了伤身的功法，让她们接触不一样的判断标准。
错了吗？
“它完全就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那批设计师出的衣服能被接受，还有时代潮流的影响，那时候女性出来工作了。舒适的裙子更方便。”
“而百女阁那时候的时代潮流又是什么？”
有什么潮流呢？没有经济大开放，女性没有工作机会，受的教育也没有任何开放的东西。
这是在为难她胖虎。
安铮铮心中有数，所以她问心无愧，她只恨自己没办法强行加快进程。
可就算有，也不符合安铮铮脑海中的认知，这是一条跟前世整个世界完全不同的路。
万一欲速则不达呢？安铮铮是自负，但她不是莽撞。